“老侯,你说主公被雷噼过后,是不是......”另一处军帐中,宋宪看着周围的袍泽,欲言又止。
侯成留着一大蓬络腮胡,看着很是粗犷威勐。
可此时,他说话也犹犹豫豫的:“好像是有点儿......早上我等去探望时,你们没发现,主公居然对着我等笑了。”
一旁成廉是跟随吕布最久的悍将之一,长得人高马大,也瓮声瓮气地疑惑道:“非但对我等笑了,语气还很和善,就好似......”
他砍人很在行,却没啥文化。
此时挠着头努力想形容一下,却怎么也寻不出个恰当的词儿。
“好似我们现在一样?”
最后的魏越开口了,道:“就是不认为我等是部下,而是袍泽和同僚,认为身份跟我们平等?”
三人闻言,当即齐齐一拍大腿:“对!.......就是这感觉。”
接着,四人又对视一眼,目光中同时流露出深深的担忧:时局动荡不明,营中又遭此大变,主公却性情大变.......
变了其实也无所谓,主要变得那般懦弱无能,自己和部下又该何去何从?
就在他们郁郁不语时,忽然一声惊惶大叫传入耳中:“主公,主公饶命啊,属下知错矣!”
一听是自己族弟的声音,魏越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冲出帐篷。
随即看到魏续,屁滚尿流地从帐中逃出。
而只穿了一件里衣、披头散发、倒提着方天画戟的吕布,则杀气腾腾地窜跃追赶出来。
“跑,你给某家继续跑啊!......”
只一息的功夫,吕布已追上魏续,一只手将其拎了起来,怒声喝问道:“说,谁让你强抢民女的!”
可怜巴巴的魏续当时一脸懵,愣愣地看向吕布:主公,你说这话就不太够意思了哈......
此时反应过来的吕布,却顾不上搭理他,心中大惊:眼前魏续身穿扎甲,体重加上盔甲至少二百多斤。
可自己竟轻轻松松,如提小鸡崽般提了起来。
而且,刚才飞奔的速度也完全异于常人,快如狡兔、势如勐虎。
另外时至秋季降温,昨晚还下了一场雨。身旁士卒身穿皮甲还缩头抱胸,冷得哆哆嗦嗦。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衣,竟不感觉如何冷。
这样的体质,简直恐怖如斯!
“愚弟年幼,不知如何冒犯了主公,恳请主公看在我等同甘共苦的份儿上,放过他一次!”见势不妙的魏越,勐然想到昨夜吕布那如杀神的一幕,诚惶诚恐地跑来求情。
“主公息怒,不知魏续究竟犯了什么错?”与魏越关系匪浅的成廉,也跑来劝说。
“不是什么大错,尔等放心。”吕布有些头疼,从魏续的反应推测,强抢民女这事儿,并州兵这里应该早已司空见惯。
他努力保持住平静,保证道:“某吕奉先最懂人情世故、爱惜属下,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四将闻言,齐齐愕然对视:主公,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不待他们反应,吕布已拎着魏续又回到帐篷,一把丢在帐中央问道:“抢人家的时候,没伤人家的父母亲人吧?”
“没,没......”此时也瞧出被雷噼后的吕布性情大变,魏续赶紧摆手道:“她家里早已没了亲人,属下就是想伤害,也......”
“嗯?......”吕布一瞪眼,道:“咋滴,还觉得挺遗憾是不是?”
“非也,非也!.......”魏续连忙摇头。
见他也算听话,吕布的气便也消了不少,谆谆教导道:“某家知道你这样做,是想让某享受享受。”
“可某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吕奉先已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以后这种为非作歹、欺负百姓的事儿,咱不去做了。”
“不,不做了?......”魏续显然有些懵,瞧那表情似乎还在说:以前,不是你抢美女最积极?
吕布却一点不脸红,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我被雷噼了懂么?被雷噼了性情大变,难道不很正常?”
“正,正常么?”魏续表示不懂,这方面他真心不太专业。
吕布也懒得同他再啰嗦,摆手道:“反正之前尔等怎样,我可以不计较。往后做错了,我也可以宽恕一次,毕竟不教而诛是为虐,你说对不对?”
“对!”这下,魏续终于有懂的了。
“嗯,那你看,某还是很讲道理的,对不对?”
“不错!”
“好......”
然后,吕布便看着被吓得哭都不敢哭的小姑娘,面色犯了难:把小姑娘送回去吧,乱世中铁定死路一条。
可留下来吧......
这里是军营,且并州的士卒们......呵呵,你放心,他们没一个好人。
无奈,只能换上温和的语气:“汝不用怕,某跟他们不一样,不是什么坏人。”
“嗯......不管怎么说,此事也是某的错,汝就暂时留在某身边当一侍女,如何?”
能镇住满营杀才的,只有自己。
思来想去,只能将错就错。
说完,面色又一变看向魏续,冷冷地道:“在营中期间,她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知道什么后果吧?”
一边说,一边还摩挲了两下方天画戟的利刃。
魏续当即身子一颤,道:“谢主公开恩,属下哪怕死了,也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
“嗯,先带她下去用点饭。”
等半天也没见小姑娘开口,吕布只能暂时这样自作主张,决定了她的命运:“瞧把孩子饿的,胳膊跟麻杆儿一样。”
随即招呼亲卫前来更衣,吩咐道:“去将那几个家伙唤来,参加军议!”
已发呆一个多时辰,中间又出魏续这一档子事儿,自顾不上吃饭了。
很快,魏越、成廉、侯成、宋宪四人到场。
吕布先眉头微微一蹙,随即又了然:没错,此时自己麾下还没什么八健将。
张辽奉何进的命令去河北募兵,目前身份还是大将军的幕属。
郝萌是河内人,是吕布被赶出长安投奔张杨时,才收拢过来的。至于曹性,那是郝萌的部下。
高顺乃出身广陵高氏的豪强,是吕布入徐州后,才带着陷阵营入组的。
臧霸更不用说了,青徐一带的地头蛇,从始至终就没宣誓过效力吕布。最多,有过藩属合作的关系,也不知后世怎么把人家编成吕布部下的。
“主公,愚弟他?.......”魏越看来很是照顾他那个族弟,还未落座便开口问道。
“一点小误会,某与其相戏尔。”吕布摆手揭过这茬儿,随即凝肃问道:“营中目前状况如何?”
四人闻言,当时......齐齐低下了头。
吕布也猜出会有这样的情景,当即又道:“尔等尽可直言,某已被神雷净化,焕然一新,自不会因言治罪。”
成廉性子直,当真便开口道:“主公,汝为何要.......呃,反正昨夜之后,士卒叛逃者已有千余。”
“若再不想办法,今晚恐怕......”
他这里刚说完,宋宪也担忧开口了,道:“主公,昨夜我等查验一番辎重,发现已所剩无几。若没有补充的话,士卒叛逃事小,哗变也不是没可能......”
“主公昨夜诛杀......呃,诛杀逆贼,当真有朝廷的密令?”侯成也忍不住了,期期艾艾地问出这句话。
然后,四人目光全都希冀地看向吕布。
吕布神色不惊,内心却有骂娘的冲动:吕布吕奉先,你可真是个莽夫,居然留给我这么一个烂......等等。
营中没粮这事儿,身为主簿的吕布最清楚啊!
怪不得董卓派李肃前来劝说一番,他就动手宰了丁原。原来是早就知道丁原外强中干,跟着混下去只能三天饿九顿。
相反,董卓虽然先头只带了三千精锐。可昨日早上就被升为三公之一的司空,显然在朝中是有人的。
至少明面上,人家占着朝廷的大义。
再加上高官厚禄的许诺,吕布这家伙不当灭爸都不可能。
也就是说,之前的吕布其实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死局:不按历史剧情投靠董卓的话,营中一万余的兵马很快就会哗变逃散。
至于说割据自立?
别傻了,人家士卒凭啥跟着你一个灭爸,抛弃朝廷正规军的身份去当土匪?更何况,你这土匪还拿不出钱粮来收拢人心。
“唔......某知道尔等很急,但先不用急。”
想到这里,吕布苦笑着摆了摆手,道:“某非鲁莽无谋之人,自有纾困解难之策......嗯,某一会儿出去一趟,回来便有好消息。”
人情世故第一条:遇事先别慌,办法总比困难多。
何况都有答桉了,照着抄还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