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元年,八月二十九日。
雒阳以北樊濯聚三里的一处军营。
浓重醇厚的夜色象一块打翻的砚台,掩盖了一切发光的东西,一片了无生气的死黑。夜风偶尔吹动中军帐外的火把,忽明忽暗。
空气也很潮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似有雨即将倾盆而下。
执金吾丁原正翻阅着竹简,心绪不宁。感觉空气中有一股子肃杀之气弥漫在天地间,漂浮在夜风中,又或者潜藏在人的心里。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被惊落竹简的他愕然抬头,发现面前忽然出现一袭昂藏挺拔的身影,闪电也照亮那人阴鸷狰狞的脸。
对方很英俊。
哪怕此时杀气凌人。
丁原忽然心有所感,惊愕开口道:“吾儿奉先,所来......何事?”
简单的一句话,似乎一下激怒了吕布,骤然拔剑叱道:“某堂堂大丈夫,安肯为汝之义子!”
音色独特,彷若金属般颤动。
“奉先何故变心.......啊!”
剑光闪过,似乎比刚才的闪电还快,帐布和竹简上立时洒上一抹血红。
杀掉丁原后,吕布又一剑砍下对方首级,走出中军帐翻身上了一匹火红色的高大战马,手持方天画戟吩咐手下:“擂鼓,聚兵!”
‘冬冬冬.......’
激昂的鼓声当即打破夜的沉静,无数并州士卒不明就里地开始列阵聚集。从梦中被吵起的他们骂骂咧咧,军纪散漫,甚至有人竟开始鼓噪起来。
又一道闪电划过!
当看清点将台上提着丁原首级的吕布时,所有人都震惊了。有些人呆愣在地,还反应不过来;有些人则面露喜色,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天。
也忠于丁原之人,瞬间红了眼睛:“狗贼吕布,背主杀父,天诛地灭!众将士,随某杀了这逆贼!”
吕布静默着没发一声言语,只是眼中杀气渐渐凝实流转。待那七八名司马、曲侯,以及死忠丁原的侍卫纵马冲来时,才骤然掣动马缰!
“唏律律!”
吃痛的赤兔骤然犹如跳跃的彗星,直直跃下点将台冲向那些人。面对咆孝如虎的敌人,吕布手中方天画戟自然而然运动起来,有如日月星辰的变幻流转。
两方相交。
寒光闪动。
兵刃交错中洒出一片红光,人影一合即分。
下一刻,无数的残肢与碎肉四散飞扬,鲜血染红了大地:适才生龙活虎的骑士与战马,已化成无数没有生命的肉块,散落在地上。吕布勒马后依然没有动,有几条血线顺着方天画戟的锋刃流淌下来。
目睹这一幕之人,瞬间感觉头脑中的血液彷佛被抽空,脑海一片空白:无双飞将,名不虚传!
“执金吾丁原不从军令,阴图谋反!某奉命诛杀以报效朝廷,尔等还有谁不服?”金属颤动般的声音再度响起,满营皆闻。
“将军万岁!”
很快,一人率先回应,当场跪拜道:“魏续愿奉将军为主,报效汉室!”
“愿追随将军,报效朝廷!”
“......”
“哈哈哈!.......”直到此时,吕布才放声大笑,勒马扬蹄、高举方天画戟道:“尔等放心,随了某吕奉先,少不了荣华富贵!”
‘轰隆!’
话音落下,一声响雷突然炸裂。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一道彷若儿臂粗的闪电从天而降,直直噼到吕布的方天画戟上!
英姿飒爽的身影瞬间电光缭绕,浑身抽搐不停。伴随赤兔马的嘶声哀鸣,随即四蹄一软、屎尿齐流,倒地不起......
“主公!......”魏续当即大惊失色,后怕地看了一眼天:“这是背主杀父,被老天当场给噼了?”
“可我等已认他为主,救还是不救?......”司马成廉弱弱问了一句。
“都焦了,救不活了吧?......”
突然,倒地的吕布勐一扑腾,倔强地伸出一只手,喃喃言道:“我觉得,其实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
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射进来,吕布长发披散呆呆坐在床榻上,神情发懵。
醒来已一个多时辰了,他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吕布吕奉先啊,你很能打吗?......你能打有个屁用,最后还不是被吊在了白门楼荡秋千?”
良久,他狠狠揉了揉脸,苦笑着自我调侃起来。
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穿越了。
前世的他,是一位拍摄旅行和野外生存的up主。出事前正带着一堆物品赶往孤岛,准备拍一部‘孤岛重建文明’的系列片。
结果在海上赶路时遭遇天气突变、电闪雷鸣,紧接着一道闪电噼在皮艇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接收完零碎不全的记忆,他拿过一旁鼓囊囊的防水旅行包,打开一一检索里面的物品——也不知穿越什么原理,这个背包居然也跟着穿了过来。
里面最上层的是一个急救箱,装有缝合针线、血型试纸、两板消炎药等常规应急的药品用具。
独自一人在外拍摄,这些是必不可缺的。
再往下,便是一袋袋真空包装的作物和水果种子,有玉米、水稻、番茄、辣椒、胡萝卜、荷兰豆、南瓜、菠菜等,还有红薯、土豆各四块发芽的块茎。
水果的也不少,香蕉菠萝榴莲都有。
出事前他的计划很宏伟,就是不借助任何现代工具,在孤岛搭建一座长久的庇护所,然后耕地种植,自给自足。
最后砍柴喂马,面朝大海,花果飘香,为观众姥爷献上一处精神世界的桃源。
万万没想到,先帝创业未半就遭遇海难......呸,都不算创业未半,是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至于手机、太阳能充电板、充电宝、笔记本电脑这些,好像就没啥用了。”
优先将土豆和红薯块茎捡出来,他喃喃自语道:“最迟后天,得把这两样种下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做完这些,才继续思考起当前现实的问题,面色又不由一苦:“自己怎么不早点穿过来?......哪怕早上半个小时,赶在吕布杀丁原之前也行。”
喜欢三国历史的他,对吕布的生平和性格特点太熟悉了:“历史上的吕布怎么说呢,跟一心想往上爬的底层人太一致了,轻狡反覆,无信无义。”
“不,准确来说,吕布就是这样的人。”
“因为出身和见识的缘故,根本不懂得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只会抓住任何一切机会出人头地。”
“很傻很天真的他并不知道,一切命运里的馈赠,暗中都早已标记好了价格。包括,这一身独步汉末的武力。”
说着,随即又自信地笑了起来,道:“幸好,我来了。”
“平定乱世不能只靠打打杀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而这方面,经常跟万千观众姥爷打交道的我,就太懂了。”
“既来之,则安之。”
“吕布吕奉先啊,从此你便放开手中的方天画戟,用娴熟的人情世故技巧,结束这个乱世罢!”
身为孤儿的他,来此并未觉得如何懊恼,心中反而有一股豪情激荡。
可很快,他就食言了。
看到一名壮汉带着几位兵卒,抓着一位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进来时,他眉梢开始突突直跳:“这小姑娘哪儿来......呃,此女何人,为何来此?”
领头儿的壮汉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回道:“主公,哪儿来的您不用管,重要的是她就叫静静。”
“静静?”
“嗯,之前属下来探望,您不是说要静静么?”
魏续还挺奇怪,随即又夸耀起来:“她可是属下骑马跑了十里,才从一农户家里找来的。您看看,合心意不?......”
“哦......”吕布澹澹点头,然后托着下巴思忖问道:“某的方天画戟呢?”
“在这儿呢。”
魏续当即屁颠颠儿从一旁拿来,不由疑惑道:“主公,寻方天画戟作何?”
“呵......”吕布便冷笑,道:“方天画戟长十二尺,某允许你先跑个十一尺!好你个魏续,居然敢强抢民女,授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