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阿忍预料的是庄园附近一连三天都没有等到大队法赫士兵的光临,甚至就连小股的侦骑都没再出现。或者加特镇的留守兵力实在太少,而且前几天还先后被收拾了近百人,所以明知道东面有反抗军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等待进攻皇城的主力部队回来后再作打算。
这也是阿忍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迫于庄园很可能已经暴露在法赫人视线内的不利局势,阿忍不得不亲自承担起针对加特镇敌军的警戒任务。从法赫人登陆贝莱格到今天已是第八天,就以阿忍对双方战斗力的评估,贝莱格皇城恐怕早在两三天前就已经陷落,法赫人的注意力随时有可能转移到自己身上。不管阿忍如何厉害,留在无险可守的庄园里与数以千计的敌军面对面死磕都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一旦发现敌人把攻击目标转向庄园,他会立刻引开对方,把法赫人往东南面的山里带。
为了确切掌握加特镇的驻军情报,阿忍今天晚上决定偷偷摸进镇子进行近距离侦查。
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气温也骤然下降不少。习惯于南部海域温暖气候的法赫人显然对贝莱格深秋季节的温度急剧变化缺少足够准备,一个个躲在尚未遭到破坏的民居里,围在壁炉边烤着火,身上裹着屋里找到的被服,街道上稀稀拉拉的几个岗哨大部分还缩在屋檐下搓手跺脚,整个镇子的防御警戒简直是形同虚设。在黑暗和冰冷夜雨的掩护下,阿忍毫不费力地围着镇子绕了半圈,但由于法赫人都躲在屋子里而一无所获。一不做二不休,他又一连摸掉三个哨兵,终于找到一个会说英语的家伙这才得到想要的情报。
不出阿忍所料,镇上的法赫军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指挥官是萨普迪亚斯上校,指挥部就设在约瑟夫镇长漂亮的别墅里。而镇长大人在法赫人杀到的第一天就已经用大笔的财物和粮食保住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并且义无反顾地宣誓效忠于法赫,还亲手把自己年轻漂亮的老婆送到萨普迪亚斯的卧室里。
“还有别的吗?”,阿忍随口问了一句,同时准备捏紧掐着对方脖子的大手。
这段时间阿忍杀法赫人也杀得不少了,他当然不会仅仅因为怜悯而节外生枝。其实阿忍对法赫人下手毫不留情除了自保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法赫人对贝莱格平民赶尽杀绝的恶劣行径令他感到无法接受。
“等、等一下”,脖子被死死卡着而只能发出微弱语声的哨兵应该是从阿忍的眼神变化里看出了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是什么,赶紧拼命叫道“别杀我!我想起来了!还、还有一件事!前线部队昨天攻破皇城,俘虏了你们的国王!明天上午就会押送到这里再经过明尼斯特送回法赫!求、求求你放过我!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阿忍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不等对方话音落下就拧断了掌中的颈骨,再把软绵绵的尸体拖到后院扔到井里。
投降的镇长,皇城沦陷,被俘虏的国王···阿忍慢慢回到屋里,顺手拿起一条毛巾擦拭湿淋淋的头脸。他需要对自己目前处境进行一次冷静的分析,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首先,皇城沦陷意味着贝莱格彻底惨败。为了忠实执行其领主的命令,法赫军将在短时间内从皇城向四面扩散开来以追击逃散的贝莱格军民,他们会扫荡贝莱格每一寸土地,杀死每一个被他们找到的贝莱格人,怀特庄园再没可能独善其身。
如今各处码头都被法赫军舰截断,坐船逃离贝莱格已是万不可能。溜进深山当然也可以避过法赫军的搜捕,然而现在已是深秋季节,寒冬将至,只要来一场大规模雨雪,温度马上就会跌至零下十几度的可怕程度且每况愈下,百多人逃进无遮无挡的森林山区,在这种气候下大部分人只有活活冻死的份儿,尤其是并不太熟悉贝莱格气候的自己和海伦娜肯定最先冻成冰棍。所以说到底阿忍仍然只能依靠食物充足的怀特庄园作为基地与法赫人周旋,在无可奈何的形势驱使下,贝莱格与法赫这场愚蠢到极点的战争再非与阿忍毫不相关。
不想被人追得像丧家之犬那样到处躲藏?不想看到海伦娜冤枉死在法赫人刀下?想继续留在这个偏僻的岛国平平淡淡地混日子?那么,唯一的选择只剩下击败并赶走那些暴虐成性的法赫人!与其坐等法赫人调集几百上千人包围庄园还不如趁着最后两三天敌明我暗的优势主动出击,尽可能为稍后不得不面对的战斗创造一个有利的形势。
想依靠一个人的力量对抗将近两千名各方面实力都不算太糟糕的法赫士兵显然只是痴人说梦,所以阿忍需要一切可能得到的支援。溃散的皇城禁卫军,不知躲去哪里的地方部队,身强体健的农夫,大嗓门的搬运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等等等等!不管怎么说法赫军只有不到两千人,而贝莱格岛上至少还有十几倍于这个数目的成年男子,只不过这些从没经历过真正战争的软弱羊羔们暂时还不懂集结在一起奋起反抗罢了。只要能召集到几百个青壮年男子,再由自己出手大肆刺杀对方中、高级军官,要把法赫人赶跑也并非不可能。
问题是以他一个农奴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所以···基利王的存在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第二天早上,加特镇的法赫士兵发现拥有皇室血统的萨普迪亚斯上校以及其余五名中级军官无一例外被人杀死在温暖的被窝里,整支部队顿时乱作一团,所有事务均处于暂时的瘫痪状态。擒贼先擒王确是放诸四海皆准的兵家铁律。
而与此同时,阿忍的视线已经锁定在由皇城方向通往加特镇的大道上缓缓行来的一队人马身上。
一名少校,两名中尉,二十名骑兵,二十名步兵,一辆搭载囚笼的马车,以及瘫在铁笼子里不知死活的中年男人。
经过一整夜细雨的滋润,本已渐趋枯萎的草木焕发着类似于回光返照的清新活力,一只叫不上名字的鸟雀惬意地抖抖羽毛钻出树洞,它茫然不觉脚下不到两米的草丛里还趴着一个人,只管借枝叶上悬挂的雨露梳理着自己略有些凌乱的灰褐色羽毛,不时还发出两声清脆的鸣叫,显得异常自在。
突然袭击之下干掉四十三名士兵并不算什么难题,唯一的问题是如何保证基利王的安全?万一对方见势不妙拿基利当人质就比较麻烦了···阿忍轻轻弹出手上的细小树枝,刚巧从头上的小鸟身边划过,吓得鸟儿唧一声躲进安全的树洞里再不敢露头。
近了,还有二百米。
慢慢取下背上的长弓,再把二十支箭全部取出箭筒放到身前最顺手的位置上,亲手打磨的长猎刀也打开刀鞘的合扣蓄势待发。这个林间道路的转角处是阿忍能找到的最理想伏击点,而他此时藏身的这个小土坡杂草丛生,更是非常适合从侧后方放箭攻击。只要不被对方直接看到箭矢的飞行轨迹那就休想能发现阿忍的位置。
更近了!还有一百米。
长箭上弦,深呼吸,放松身体···,阿忍暗自做足一切准备,就在这关键时刻···等等!对面是什么动静?!
嗖!一支通体亮银的长箭在阿忍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从道路斜对面的树林里呼啸而出,在空中映照着朝阳的金辉划出一道美丽而危险的微微弧线。
嚓!位于押送队伍最前方的少校当然欠缺阿忍的敏锐反应,当他听到箭矢破空声的时候居然还在茫然抬头查看,甚至因为阳光的干扰而试图抬手掩向眉头。下一秒,威力惊人的银白色重箭已经深深插进他周身铠甲最薄弱的喉部,箭头从后颈破出,溅起一蓬血雾,整个人也被带得倒翻下马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