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誉在被炸伤的一瞬间，本能地将明夜雪抛了出来，我几乎第一时间就冲上去将她抱住，可是她变轻了。从一个宛如瓷娃娃般可爱的女孩子，变得像水中倒影月上清霜般，可望而不可触及。我的心在那一刻，陡然被凛冽的狂风裹挟着冰刀，猝不及防被戳得千疮百孔。
天地之间在刹那巨响之后，安静了片刻。
我只听到你像一朵花凋零落在我怀中的声音，你还在对着我微笑。
“何大叔，阿雪很厉害！”
我的喉咙里堵着几千几万句话，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那么傻？！
“你怎么能哭呢，没有出息……咳咳……”阿雪还在努力地说着话。
可是她的每一个字，都在消耗着最后的力气。
这世上有没有可以重来的法术，我说过了一万次要去死，可不可以让我替她去死？天天说着要去死的人，不会真的去死，而那个在乎你的人，却可以为了你真的去死！谁来救救阿雪？！太白上神，求求你们来救救她好不好？能不能用我的命换她一命？！
我好恨我自己，屁用没有！
阿雪抬起手，想要摸我的脸庞，却穿透了过去，什么也摸不到，她哀婉地笑了笑，努力假装还是倚靠着我，可是浑身的辉光源源不断四散而去，她连假装的样子都假装不出来。
这个傻姑娘，她引爆了自己的内丹，天地生灵，唯有内丹之力最强，如果催动内力直接一次性耗尽，几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是世间有几个傻瓜会做这种饮鸩止渴的蠢事？
我绝望地望着阿雪，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心痛，原来那是比骨肉之痛更难受的滋味。才一年多的光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不是还有很多以后，不是还有很久远的未来？
“阿雪！阿雪！你怎么这么傻？！”我哽噎着说出这一句，我怕再晚一点，就什么也说不了了。
阿雪抬起半透明的手，我已经感觉不到她摸着我的脸，依然微笑着说：“何大叔要守护九婴哥哥啊，阿雪不能看着不管。九婴哥哥那么可怜，你要替他讨回公道！”
“阿雪！你不要走！你回来啊！”我恳求着她，如果恳求有用，我什么都愿意放弃。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愿不愿意跟阿雪合一座庙啊？”阿雪的声音已经消散在空气里。
“我愿意！”我哭着对空荡荡的洞府一遍一遍大吼。
“阿雪，你回来啊！你回来啊！阿雪！”可是我无论怎么喊，都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
突然之间，感觉到天地之间所有的霜雪裹住了我的心，让我冷得无法呼吸，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声音环绕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说好的要保护她的！
我食言了！
“哪里来的妖怪？附在良善女子身体里！”
“敢为妖怪说情，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
过往的画面点点滴滴纠缠着我，我第一次感觉到比自己死了还难过的情绪，无论如何也驱赶不出去，恨不得能把自己大卸八块。
我想起孟槐的话，他说，有个姑娘，两百多年都不敢渡仙劫，就因为替一个傻狍子挨了雷劈后触到他的三魂七魄，把心事全知道了，回去就默不作响渡了仙劫，一个人苦苦熬了四十九天，面目全非，涉险过关才修成仙。
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知道她的过去，不知道她为我做了什么……
明明没有相处很久，明明只是喜欢，为什么我这么难过？
我站在原地，呆呆望着阿雪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任凭九婴流誉打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我一直都这么混蛋……
这时候这座洞窟地动山摇，已经承受不住九婴和流誉两妖怪的破坏，说时迟那时快，九婴一连串的火雷朝着流誉扔去，流誉狼狈地在狭窄洞窟里左右躲避，但他刚在显然受了不轻的伤，连袍子都被炸穿，露出了皮肉血迹，流誉避无可避便引九婴炸开结界，逃将出去。
结界一破，洞窟开始坍塌，大块的石头轰隆隆滚落下来，将我稍微砸清醒了一点，我见九婴飞了出去，便立刻也跟了出去，只是这一次，我已经将切梦刀握在手里。
鸣蛇，你为阿雪偿命！
那厮冲出山口，便钻入了河边一个小村落，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正是农家夏日浇田归来做饭的时候，流誉摔到在田埂上，滚了一身泥水，几个好奇的农夫和农妇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前去看他，被他直接一腿全部扫倒，他浅蓝色下摆里伸出数条蛇尾，将农夫和农妇死死缠住，勒紧他们并贪婪地吸食人的灵气。
九婴在半空中见状，一怒顿起，火雷从他双手间推运而去，以排山倒海之势砸向田埂，刹那间火光四溅，流誉抛下农夫农妇不管，窜到田间水稻里躲了起来。
还未将流誉抓住，几条人命就枉送在此。
“九婴，你不要滥杀无辜！”我怒不可遏！
今天死的人够多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
“你还想不想替明夜雪报仇了！几条人命算什么？死在我九婴手里的人还少么？”九婴啐了我一句。
我气得心肝肺胆肠搅在一起疼，去你大爷的！
眼见流誉借着稻田的掩护，要奔着村落里去，要是九婴跟他在村子里大开杀戒，老子还当个屁的守护神，我简直是犯罪分子的保护伞！我心一横，决定孤注一掷。
就在这个时候，九婴和鸣蛇突然同时在我视线范围里消失了。
切梦刀仿佛知道我要看什么，从我手里飞出去，在田畦角落里一插，两条蛇正缠斗在一起，我飞过去拽着切梦刀，对着那条黑色纹章小蛇砍下去，那小蛇敏捷一躲，然后迅速变大了十倍，九婴倒是更直接，同样变大之后九头九尾直接冒出来像个大麻花一样。
流誉，老子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