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三个人也意见不一,张肃和伏完是希望撤出成都,只有黄权一个人坚持死守,最后还是在刘协的坚持下决定不放弃,只是刘协让张肃带着自愿撤离的豪门和百姓离开,命黄权为蜀郡太守留在成都。黄权的忠诚和能力是不用质疑的,在刘协心目中,甚至超过了班鱼传,这个命令让张肃和黄权都如愿以偿,暂时平息了内部的争论。
皇甫坚寿压根不为所动,半路利用骑兵袭击了从成都撤退的百姓,然后命射坚率军切断成都与刘协的联系,把成都变成了一座孤城。刘协与王允的打算全部成了泡影,他们甚至无法猜测,皇甫坚寿下一步要攻击哪里?王允只能和刘协合兵一处,再次与皇甫坚寿在正面对峙,让两人庆幸的是,皇甫坚寿似乎没有急着进行决战。
班鱼传接到了龙公子的信件,才知道这是龙公子的安排,是为了缓解刘辩的大军入蜀,蜀郡等地现在是三方混战,刘辩必定隔岸观火,这反而给了三方生存的空间。只是龙公子在催促班鱼传,一定要让刘协按照六国盟的安排发布消息。
班鱼传很无奈,只好来找班玉珊商议,班玉珊毫不犹豫地说:“爹,别昏头了,你在六国盟就是一个小角色,刘协纵然答应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班家排在第几等?恐怕最多也就是个三等,这凭什么?”
班玉珊说得没错,同样地充满风险,同样地一路血拼,为什么皇甫坚寿排在前面?班鱼传有些迟疑:“难道置之不理?你要知道我们班家与皇甫家是不能相比的。”
三十六人抚西域,六头火炬走匈奴,班家在班超、班勇那两代,是朝臣的天花板,将西域各国牢牢地踩在大汉的脚下;可是班家现在衰败了,只是班鱼传心中的火焰并没有熄灭,要不然班鱼传也不会加入六国盟,还不就是希望重振家门吗?
班玉珊不屑地说:“爹,你怎么看不出来,刘辩要是下死力,我们早就土崩瓦解了,现在只能是看赵温和皇甫坚寿的,他们如果与我们谈判,重新依附在刘协旗下,哪怕是面和心不和,也可以做出这样的表示,反正最后他们能不能拿下来,还要看刘辩在许昌的态度。”
刘辩占据着绝大多数的地盘,要是刘辩压根不理睬,龙公子和刘协的折腾,只能说是折腾了一个寂寞。班鱼传很不愿意接受目前这样的局面,说实话,心中也是有许多后悔,班玉珊原先与刘辩的关系不错,以班玉珊的相貌和能力,在刘辩那边不是没有机会。
可是因为自己加入了六国盟,班玉珊只能选择刘协,现在看,这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刘协比刘辩差得太远;要是最后刘辩赢了,就等于班家放弃了一次重新崛起的机会,甚至有灭门的大祸。班鱼传只能无奈地笑一笑,感叹世事多变。
益州的战况传到许昌,刘辩并不在意,皇甫坚寿和赵温都是六国盟的人,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猫腻,刘辩还真不相信。不过刘辩的目的在龙公子,哪怕目前是假象,只要能唬住其他人就行,刘辩放下邸报,问鲁肃:“刑场那边什么情况?”
“万众瞩目,不过看热闹的占了绝大多数。”鲁肃平静地说:“对于朝廷来说,诛杀一批叛臣而已,只不过其中一个是颍川陈家的嫡子,才会让人有不一样的感觉,起不了风浪。”
和陈群一起的,还有支谦交待出来的五名六国盟的细作,都曾经刺探军情和替刘协传递消息,一起在今天斩首示众。城中城外的军队都已经集合起来,谁也不知道陈家会做出什么事,颍川豪门会不会做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举动,一切只能按照最坏的情况准备。
鲁肃的话也只是在安慰刘辩,实际上十字路口的刑场,早已经是人山人海,许昌人本就喜欢看热闹,尤其是陈群这样的名人要被斩首,更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荀家、韩家、郭家、钟家、庾家,今天都闭门谢客,风口浪尖上,只是是置身事外。
陈休站在人群中却显得很孤独,孤独地看着陈纪上去给儿子送行,其余几名犯人的家属虽然哭天喊地,但都被郡兵死死地拦在外面,连靠近死囚都做不到;护卫刑场的郡兵牢记着钟演的话:“要是出了乱子,许昌血流成河,倒霉的还是颍川人。”
郡兵不是傻子,围观的百姓也不是傻子,这些要被斩首的家伙参与了刘协的阵营,去博取更大的果实,既然输了,他们的家人就要能承受输赢的结果;如果非要弄个天翻地覆,那就是过分,不拿家乡人死活当一回事。
陈休听着身后的喋喋议论,阻止了想要去找茬的护卫,那些人其实没有说错,一直到昨天夜里都还有机会,赵商暗示只要陈纪、陈群有个认错的态度,都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陈纪父子都拒绝了。
陈纪已经喂完陈群三碗酒,回头一步步走下来,丝毫不顾及陈群那绝望的目光;陈纪脸上没有外人想象的老泪纵横,也没有走到陈休面前,而是穿过人群,坐上了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马车缓缓向北而去。监斩的赵商扔出了令牌,刽子手的刀光接连闪过……
就在陈群等人被斩首后,陈休得到了一个消息,陈纪的马车出了北门,陈纪的门生,还有陈群生前的好友,聚集了二十几个人,带着接近三百人的护卫,一路朝黄河而去。被青铜司放出来的陈尧章低声说:“伯父是不是在怪我们?”
陈尧章的担心不是假的,陈休摇了摇头:“你小看你大伯了,丧子之痛打不垮他,他是去完成陈群没有完成的事。”
陈尧章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很危险?”
青铜司连自己和陈群的秘密都能发现,陈纪这样大摇大摆的,绝不可能瞒过那帮鹰犬;陈休有些疲惫地说:“今天的事就是双方宣战的信号,朝廷不会阻止你大伯,哪怕他去的地方是塞外;要不然荀家他们怎么会闭门谢客,你以为眼前的小场面能吓住他们,是后面的故事,我们回去后,陈家也闭门谢客。”
陈尧章听懂了,陈群等人是被祭旗了,朝廷通过这个举动,在宣布绝不让步;陈纪往北,同样是死拼到底。颍川陈家,不能陪陈纪把这场游戏玩下去,身为家主的陈休只能是装怂。
陈纪在平原县失踪了,跟随的青铜司人员遭到了大批高手的袭击,要不是屯田营的巡逻兵赶到,青铜司恐怕连一个活口都剩不了;刺客全部战死,好在青铜司活下来三个人,尹楷和管亥派出大批的人马搜索平原国和渤海郡,最后确定这批刺客来自幽州。
消息没有公开,而是迅速传到邺城,负责尚书台工作的许相立即召开了会议;在马日磾不在的情况下,河北出现这样的事,许相肯定是有责任的,以至于一直给人阴森森感觉的许相,现在看上去竟然一脸怒气,没有控制住情绪。许相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强忍着怒火说道:“事情已经出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史阿,你说一说!”
青铜司在邺城有两位大老,史阿和法正,神出鬼没的苏双纯粹是个过客,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又在什么时候消失。只是法正更倾向于军事方面的布局,像这样面对面刀光剑影的搏杀,然后追查线索什么,完全是史阿做主。
史阿早有准备,开口说道:“幽州现在是公孙瓒说了算,公孙瓒面对乌桓占尽了上风,只是对辽东的控制力不足,大战的危险自然是无处不在,鲜卑、乌桓、高句丽,都有可能兴风作浪。
以六国盟的布局,不会忽视幽州那边,就看辽东太守田楷在田家的影响力了;其实最危险的还是云中,曹操的态度很诡异,从道理上来说,曹操的几个儿子都在许昌,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但是我心里总有点不安;至于河东,许大人,你还是和马大人说说,把卫固放了算了,他就是野心大了点,没有恶意。”
史阿此人最重情义,卫固是他多年的朋友,这次在许昌、邺城活动官职,却被牵连到六国盟的桉子,实在是有些冤枉。史阿自然是想拉卫固一把的,正好目前临时负责的人是许相,史阿要试一试,看能不能救下卫固一条命。
“是啊,许大人,这件事错综复杂,牵连的人太多,卫固有些冤枉,还请许大人酌情考虑!”法正也开口求情,毕竟和史阿都是同僚,在这样的小事上,还是帮帮腔的好,谁也不知道哪天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的麻烦,兴许史阿也能帮上一点忙。
“好了!”许相大手一挥:“这件事我会向马大人汇报的,大家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大事上。史阿,青铜司是认为接应陈纪的刺客不是公孙瓒的人?”
许相的为人并不强势,更晓得卫固和蔡文姬的关系,没想过违拗众人的心意,但是许相也不便做主,毕竟最后还是需要尚书令马日磾认可;不过对于刺客判断的结论,许相还是需要史阿确认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荀衍说道:“我觉得,史阿说得没错,公孙瓒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卢植大将军还在幽州;我觉得,要是青铜司关于鲜卑王庭的情报没问题,就没有讨论真假的必要,主要是反制对方!说白了,许劭出入鲜卑王庭,第一个对付的人就是许劭。”
此言一出,大家都纷纷点头,都是经验丰富的官员,知道开战是耿武、戏志才那些人的事,尚书台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办法,就是要让鲜卑人不敢撕破脸。荀衍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许劭能给鲜卑人帮助,许劭要是死了,会让鲜卑人觉得,大汉的威胁不是说得玩的。
对付许劭?鲜卑王庭那边不会不知道许劭的分量,保卫措施肯定是非常严格,代表司空杨奇来参加会议的杨瓒摇头说:“不能硬来,许劭和他的同伙肯定做了大量的工作,我的看法是,把人都撤回来吧,培养那批人不容易,不能就这样丢在塞外!”
“史阿,苏双不是一直在边塞活动吗?他有什么特别的消息,我们也好让崔巨业配合啊。”闵纯一直怀疑青铜司在塞外还有暗桩,也借着这个机会让驻守在北面的部将崔巨业参与进去;大家伙一听就知道,闵纯是又想要插手青铜司的事,于是都把眼光转向了许相。许相澹澹地看了看闵纯,崔巨业的能力不是问题,关键是,崔巨业不仅是豪门,还是甄逸的女婿,最不符合青铜司的标准。
“闵大人,青铜司的事我们不参与!”许相一口就回绝了闵纯提议,笑呵呵地说:“我们在座的人,谁也惹不起郭嘉。”
众人都笑了起来,许相就有这点好,该低调的时候从不装样子,有的时候正是这样的低调,才让有心人说不出话来。闵纯心中不悦,但是脸上毫无怒气,反而连连点头说道:“还是许大人想得周到,是我欠考虑了!”
“我决定,卫固等人暂时扣押,等待马大人的命令,在这期间,一律不允许人探望,通知崔巨业、徐荣,现在就进入战前准备,派快马通知崔巨业,一旦鲜卑人入侵,立即增援云中都督府。”许相说完,犹豫了片刻,再次说道:“许劭的事,由青铜司全力负责,你们可以做个计划,直接上报许昌!”
闵纯一听到许相竟然让青铜司直接联系许昌,顿时脸色大变,这和耿武确定的方向完全不一样,闵纯赶紧出声说道:“许大人!我觉得这些小事,还是在邺城办妥为好,我们可以向司空和大将军汇报。”
杨瓒一眼瞧破了闵纯的用心,笑着说道:“司空已经不大过问这些事了,大将军卢植在幽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反不如问许昌来回得快。”
许相的意思很是明显,自己不过是暂时替马日磾管管,不想担这个责任;杨瓒显然也被司空杨奇吩咐过了,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闵纯不由得眉头一皱,他又何尝不知道两人这么做的原因,不过形势不由人,闵纯也不能做老好人,那样会被耿武等人以为,他闵纯有了什么不应该的想法。
只是许相难缠,闵纯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河北面对着北方的鲜卑,暗中勾结的人员肯定不会少,我们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把他们都清理干净,有的时候,需要雷霆手段,有的时候,需要妥协!”
闵纯打定主意不妥协,许相也没有打算让步,他是刘辩的孤臣,自然不会买任何人的账:“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南方未定,现在就算益州也是指日可下,鲜卑人要想突然给我们一个教训,除非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否则,时间上一定来得及,还是看皇上的意思吧。”
散会后,法正和荀衍没有走,许相愣了一下,走去关上房门,回到位置上坐下问:“有什么不对吗?”
法正皱着眉说道:“崔巨业的人马正在向南边集中,他恐怕增援不了云中,而一旦云中放线出事,对方反而能很快地穿越过崔巨业把守的地盘,直接威胁邺城。”
许相看荀衍点头,立即明白法正的判断没错,要是这样的话,其中的门道就很有看头了;许相轻声说:“我会将这个情况报告给许昌,你们要相信,许昌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荀衍同样轻声说:“戏志才的态度有点奇怪。”
戏志才是刘辩留在邺城的军师祭酒,协助大将军卢植负责处理军机事务,卢植去了邺城,戏志才就是实际上的负责人;崔巨业大军移动,不可能是崔巨业个人的一时喜好,肯定有冀州刺史耿武、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命令,荀衍不相信戏志才没发觉不对,但是戏志才一直没有动作,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许相思索着说:“戏志才的事我们管不了,尚书台这里才是关键,我们把尚书台的戏唱好,肯定能看到那些幕后的故事。”
许相说的是和洽,刘辩征辟和洽来邺城出任郎中,暗地里给青铜司和许相打了招呼,这一位不是凡人,是要搜集证据抓起来的;法正笑笑说:“许大人放心,这都是小事。”
许相立即晓得青铜司已经把一切布置好了,笑道:“荀衍,你是监军,要把出入屯田营的腰牌带好,让司空大人给你出具一道公文。”
许相果然是老奸巨猾,他这是在暗示荀衍,除了监军管理的那些军队,还有陶商的人马可以使用;一般的将领兴许不会管司空杨奇的命令,但是陶商不一样,他和杨奇都是刘辩阵营里的人,肯定会听从杨奇的安排,那么真出了意外,荀衍能调集几万人马,就算打不赢,打下去是没问题。
荀衍一拱手:“多谢大人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