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虑匆匆忙忙地回到大厅,无视了张温的不悦,径直跑到了刘辩的面前:“青铜司送来消息,陈纪、孔融、陈宫、韩卓等人现在荀汪的府中,还有大约二十几位名士,和荀家的十来位子弟在场。”
“哦,那就改变计划,把荀府和陈府一起保护起来,郗虑你去前面的值日房,让钟演去一趟荀家说明情况。”能这么快传递回来消息,显然青铜司的节奏比自己这边快,郭嘉他们已经开始布置了;刘辩记得钟演值班到半夜,走到行宫外面就能通知到:“让太史慈辛苦一下,接替钟演指挥许昌的布防。”
太史慈、张飞、黄忠等人都驻扎在许昌城外,刘辩有足够的底气,应对许昌的任何突变;只是为了防止荀家的宴席会出现意外,才让钟演去荀家,万一有事,最起码把要紧的人先撤出来。张温拦住郗虑说:“让钟演和太史慈一起留在值日房吧,我去趟荀府。”
张温不相信钟演,钟演是颍川钟家的人不错,但现在和荀或一样,也是许昌刘辩这个圈子里的风云人物,对于刘辩忠心不二;而青铜司既然在观察陈纪的动静,青铜司的几位大神到现在也不出现,本身就透着古怪,不排除在自己进城门的时候,已经开始了行动。
张温不想荀府的人出现意外,作为一个宦海老手,张温可是看惯了种种意外,他突然间发现,陈纪要是死在荀汪府上,荀家为了自保肯定会撇清自己,只要荀家置身事外,陈家会输得体无完肤。刘辩陪笑道:“太尉刚从邺城赶来,还是休息吧,这种小事交给下面的人。”
从刘辩的反应,张温越发判断自己的顾虑是对的,以刘辩、荀或、郭嘉的心机,以青铜司强大的获取情报能力,怎么会对陈纪的蹦跶一点察觉都没有;想必早就做了种种的预桉,视情况而定,前面荀或去青铜司,恐怕也是和郭嘉商议,如何应对严峻的局面。
张温苦涩地说:“皇上,老臣没事,出征的时候,连续厮杀几天几夜是常有的事,比这个要辛苦多了;只是请皇上恩准,老臣没有回来之前,务必要约束青铜司不能出手。”
“太尉说笑了,青铜司怎么会参与这浑水,等你走后,朕也要找个乐子,放松一下。”刘辩的神情不像是在说假话,张温来不及细想,匆匆离去;张温前脚才走,刘辩就让赵云派人去把黄龙士和祢衡找来,郗虑纳闷:“皇上,你不是要找个乐子吗,喊他们做什么?”
“啊,朕要写点东西,需要人当枪手?”刘辩发觉自己还是有些紧张,才会说漏了嘴;不过这无关紧要,刘辩坦然说道:“就是朕说一个故事,帮朕把故事润色的那个人,就是枪手。”
“嗨,皇上,我们这些人不就是帮你写文章的吗?我来。”郗虑是想参与进这件事,看刘辩还在犹豫,顿时放下脸来:“不相信我的能力,认为我不如黄龙士?”
“哪能呢?”刘辩看出郗虑的用心,赔了个笑脸说:“我只是怕你感觉到写这样的文章降低身份。”
郗虑赌气般地说:“我不在乎。”
刘辩点头说:“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你执笔;那是一个武王伐纣的故事,只是鸿钧老祖和玉帝觉得,让那些英雄白白牺牲化作尘土有些可惜,就决定让一些人成为神仙,去天庭生活。鸿钧老祖的大弟子太上老君和二弟子元始天尊商议后,就把封神这件事交给了姜子牙……”
刘辩其实都没有仔细读过封神榜,好在打过游戏,就决定即兴发挥;诸葛亮插话说:“这是在作弊,活着可以享受荣华富贵,死了得道成仙,姜子牙的军队战斗力会爆棚,纣王那边很多人也会为了成仙变节。”
诸葛亮的话一针见血,刘辩忙解释:“这是小说,假的,凭空编造出来的故事;大家看了图个乐子,用不着像读史书那样较真,我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封神》。”
诸葛亮撇撇嘴表示不信,陈登等人也不相信,刘辩说的这个开头就足以震撼人心,听着就有几分真。况且这宣扬道门的气氛太浓,没有丝毫掩盖的意思,要是被左慈、黄龙士那些人拿去,绝对会编入道家典籍里;这要是乐子,就是道门的乐子。
王越科不在乎这些,笑笑说:“有点意思,皇上,继续。”
刘辩笑道:“并不是所有战死的人都可以封神,实际上封神榜是有定额的,只有三百六十五个名额可以封神,自然是本事越大,越有成神的可能;当然,也包括其他考量的因素。至于仙家嘛,那是个人修行造化,姜子牙做不了主,也帮不上忙。姜子牙接了封神榜就下了昆仑山……”
刘辩在行宫找乐子,荀府里已经是吵翻了天,陈纪等人不断对刘辩的作为表示不满,刘辩亲自打败了袁绍,即便是傲骨铮铮的士族,在明面上也对刘辩表现出该有的尊敬,说上几句好听的,表示一下好意。
但是对于刘辩的休战,这在大汉,是绝对不会被认可的行为,至少会被人认为,刘辩没有进取心,成为别人攻击的一个理由,就像陈纪说的那样,哪有胜利者如此畏畏缩缩的道理?
一般的情况下,这些话都是背地里说,荀汪就当做没有听到过这些牢骚话,但是现在在给韩卓接风洗尘的宴会上,陈纪公开指责刘辩不应该恐惧长江天堑,这就是不给韩卓这些真心跟随刘辩的人脸面,也是不给荀家脸面。
荀汪咳嗽了两声,打断陈纪的话说:“陈纪,难得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就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
荀汪也不是故意让自己的好友难堪,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原本荀汪和陈纪一样,还是对袁绍等人抱有希冀的,只是看了荀或、荀攸提供的数据,荀汪已经彻底晓得寿春那边是什么样的战况,袁绍已经用了全力,而刘辩只不过用了一半的力量;现在随着吕布消停张邈死亡,刘辩要是再对上袁绍,必定会全力以赴。
寿春之战,袁绍的实力差不多消耗一空,据说江东遍地哀嚎,就连原本无条件支持袁绍的盛宪等人,都不得不说上几句指责袁绍的话;荀汪担心的就是,万一,又有哪个人借着陈纪的心思顺水推舟一下,那么岂不是颍川士族又要成为冤大头。
站在陈纪的立场,他一定要维护士族的利益的;但是荀汪的反对声,让陈纪有点为难起来。陈纪不相信,荀汪看不出来士族更加暗澹的前景,只是陈纪无法指责荀汪,袁绍和张邈的起兵要是赢了,哪怕是一场小胜,原本也可以顺理成章的解决颍川士族面临的危机,结果一死一败,陈纪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
陈纪知道,荀汪的这种担心并非只是荀家的担忧,而是颍川非常普遍的想法;只是陈纪对于明天的事决心已下,不说尽兴不甘心,于是转向陈宫问:“陈大人,你来许昌是负责军机事务的,请问你有什么建议吗?”
陈宫有些不满地看了看陈纪,开口道:“我感觉陈大人的看法很矛盾,既然你希望双方罢兵,那么应该对皇上现在的想法很欣慰才是,可是我的感觉,陈大人希望皇上立即杀过长江去。”
陈纪心中咯噔一下,心里明镜似的,这时候他要是不站出来辩解几句,传出去局面肯定将变得失控;即便是自己明天死了,黑锅也会落在儿子陈群头上。这是陈纪最不希望的场面,陈纪严肃地说:“我是希望皇上有一个明确态度,不能这样让下面的人去猜。”
陈宫心中更加奇怪,针锋相对道:“兵者诡道,人人都看得懂的局面不是一个有利的局面,会让别有用心地有针对性地拆台,这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我们追求的,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陈宫的话过于直白,就差说陈纪不懂打仗;这下子,陈纪的头都大了,他原本就是希望陈宫能露出一些破绽,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陈宫恰如其分的陈述,把话挑明了,一下子,把话题带进了一个死胡同。
孔融看着荀汪纠结的样子,带着一种沉痛说:“荀家主,皇上曾经说过,没有置身在这个时代,或许还感受不到责任什么,可是当他不得不面对下面的百姓,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沉重感,也就顾不上以后。
不说对错,不说成败得失,皇上的每一次努力,都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大汉的局面;但是很痛心的是,各种意想不到的结果……皇上和我们都必须面对,即便有些是我们都不想要的赠品。说实话,我对所谓的斡旋表示质疑,刘协、袁绍他们,真的会认可谈判结果吗?”
谈了多少次,只要形势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袁绍就继续当他的叛臣,刘协继续称王;士族和刘协等人的关系众所周知,只要是对自己不利的结果,估计即便天下人答应,刘协依旧是不会同意的。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怪异起来,就连陈纪都忽然怀疑起来,刘辩没有追杀袁绍的目的是什么?是否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荀汪也有这样的疑虑,韩卓刚刚从河东太守的位置下来,最熟悉的还是关中的局面,接过孔融的话说:“举国罢战,于情于理对百姓都是一个福音,就没必要质疑皇上了,袁绍等人要从皇上这边争取好处,就应该从商品方面下手,比如江东和巴蜀,都有盐。实际上,皇上没指望河东与渤海那些地方的盐田可以要挟别人,对你们来说,应该是个机会。”
你们,也就是韩卓没把自己和韩家摆进去,荀汪微微失神道:“盐田,我们其实说不上多少话,如果有人指望我们让出丝绸和瓷器市场,那是不现实的;江东并没有对皇上的诚意做出反应。”
颍川的瓷器现在在市场销路不错,就算荀汪说不做了,荀汪相信不出一个时辰就有人跑到刘辩面前,康慨激昂地要求接手,还不忘了踩上自己两句;丝绸也是那样,物以稀为贵嘛,要阳翟长公主让步,恐怕比和刘辩谈判更难。
韩卓迟疑道:“刘协其实还没谈条件,袁绍也拿不出什么诚意,皇上愿意把养猪的方法无偿送给他们,袁绍、刘表也没表现出什么热情。这也是朝廷上下都坚持不让步的原因。”
荀汪见韩卓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估计这家伙也是不想让步的主,心中叹了一口气;管事的走进来,低声在荀汪耳畔说了几个字,荀汪的眼神忽然间像是活过来了,放着光彩说道:“还不去请贵客!各位,张温太尉到了。”
孔融等人仰头看看门外的月色,无不惊愕,张温应该是今天才到,他不在行宫和刘辩聊天,跑到荀府来做什么?陈宫心头泛起一种不好的感觉,要出事,今天在座的人很可能摊上大事了。
大伙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温已经出现在宴会厅门口,大步流星地走进宴会厅,抱拳说:“各位,张某来得唐突。”
“张公别来无恙。”荀汪熟知张温的习惯,眼里不揉沙子,迎上去笑着说:“张公,你不该来,应该去行宫,谁能比皇上还重要?”
“我见过皇上了,荀或……还有陈忠……”张温随口说了两个人的名字,在韩卓让出来的位置坐下说:“荀家主,我是来给你添堵来的;荀府已经被保护起来了,我们正好放心大胆喝酒。”
荀汪勐然一惊,大半夜来保护,还是太尉张温亲自出面,这可不是一般的动作,难道摊上大事了?荀汪自问荀家这几天没出事,那么就是来宾了;荀汪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算了,喝完酒再说。”张温脸红心不跳地沉声道:“孔大人,好久不见。”
孔融正口干舌燥地喝着茶,听到张温喊自己,放下茶碗,笑呵呵地说:“太尉大人,下官酒喝多了,怠慢了,怠慢了,荀汪,上壶好茶,让我醒醒酒。”
孔融的脸色哪有喝醉酒的样子,只不过是在缓和一下气氛;荀汪吩咐了管事几句,不多时几名侍女进来,不仅上了好茶,酒菜又重摆了一遍,张温坐下来望着陈纪问:“你当真决定明天去死?”
荀汪、孔融等人吓了一跳,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荀汪急的直跺脚:“陈纪,你湖涂,要不到就以死相逼,这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法;我们都是读过几天书的人,说服人才是最关键的,否则我们自傲什么?”
陈纪摇摇头说:“等皇上打下江东等地,声誉会高到一个我们不得不仰止的地步,到了那时候,你们以为,成功的把握会比明天大?汉中王、袁绍、刘表都推崇儒学,眼下就是我们这些人最后的机会。”
陈纪本身才华横溢,对这件事也不知道思考了多少次,张温和荀汪劝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服陈纪;都听到四更的梆子声,陈纪依旧没有松口,期间管家进来了四次,都是汇报荀府被围起来的消息,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了。
孔融、陈宫、韩卓边听边喝酒,不是插上一两句话,并不是十分着急;争夺天下靠的是实力,孔融在北海的失败早就证实过了,张温和荀汪的着急,只不过是怕陈纪白白死了,并不是认为陈纪做得对。
五更天的梆子声响起,张温已经是疲惫不堪,荀汪都决定与陈纪一起上朝;徐州刺史陈登到了,陈登进来,看看宴席上的场面,诧异地问孔融:“今晚没看歌舞?”
孔融带着酒意,洒脱地说:“看了一出闹剧。”
“闹剧也是乐子。”陈登说了一句笑话,扭头对张温说:“太尉走后,皇上说了一个故事,十分精彩,郗虑、诸葛亮、祢衡、黄龙士、蔡文姬五人正在完善,我特地带了十来个章节,给太尉和大伙儿欣赏欣赏。”
张温指了指陈纪和荀汪,没好气地说:“现在谁还有心情听故事。”
“要听,不过一个个看文字太费时间,还是我来叙述吧。”陈登口才极佳,故事重复得比刘辩的稿子还精彩;陈登说完特地补充说:“我问了皇上,是哪三百六十五个神,皇上说了,还没想好,已经想好的有五岳正神、东南西北四方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和风云水电四部十六神。”
一半的人酒醒了,宴会厅一片寂静,庾遁轻声说道:“云台二十八将,黄巾三十六方渠帅……”
已经不需要庾遁说下去,这些名士和世家子弟,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机敏过人,一个个都看出了这个故事背后的玄机,故事框架都如此完善,绝不可能是刘辩今天酒醉后随口编出来的,更大的可能是,刘辩一直在揣摩这个故事,并且在等一个拿出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