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人约黄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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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青芒对张既还是有所了解的,此人再江湖上最出名的,就是说出来的话从没有失信过,按照上面的意思,这样的人外表看上去可能豪放或者呆板,实际上做事谨慎爱惜羽毛,不会轻易对人说什么话。张既的问话,其实就是怀疑,杨青芒不在乎,因为真正出手的是孙园子和戚方。

两人继续晒冬天的太阳,没有再说什么话,朝戚方跑过去的孙园子已经走了一回来,虽然表面上很严肃,但是掩饰不住眉宇间那种得意;张既朝孙园子看了一眼,他相信,孙园子就是一个小人得意的家伙,这样的人,其实比杨青芒更好对付。

戚方敲响了铁块,意味着放风结束,要换下面一组;张既没有说话的机会,站起来转身回狱室,杨青芒看着张既离去的背影,心情才略有放松,他也起身离去,等着戚方给自己传递新的指令。

戚方是借着查房的机会,和孙园子一起见杨青芒的,哪怕张既有所怀疑甚至确定肯定,该走的程序还是一点不能少;戚方听完杨青芒的分析,沉默了半响,最后一声苦笑:“也就是说,张既在不断遭受严刑拷打的情况下,还没有丧失理智,这就麻烦了。”

一旁的孙园子嘲讽地说道:“没那么传奇吧?张既要是如此强悍!我们就应该把他的级别再往上面提一级,能够执行大行动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坚韧;包括我们青铜司在内,选择军中好手和江湖英雄,就是这两人的性格比一般人强得太多。”

“嗯,有道理。”戚方顿时想到了一个问题,赶紧问杨青芒:“你看张既的伤势,是否很严重?”

杨青芒思索着说:“张既外表看上去伤势很严重,但是他百密一疏,就是走路的时候,两个脚落地没有差别,说明那些都是外伤,没有伤到他的筋骨,对于他这样的一个高手来说,恢复得很好。你们去那里的时候应该注意,防止他拿我们的人做人质。”

这就是郭嘉安排杨青芒在这里的意义,杨青芒的江湖经验可以弥补戚方两人的短板;戚方听完,低头思虑了片刻,突然笑起来,说道:“那么在张既听到那个消息,不管他信与不信,都会做出暴怒的样子,劫持我们作为人质?”

杨青芒点头同意道:“这一点很可能,只是我们无法预测现场的情况,要是怕危险,你们安排一个替死鬼?”

戚方对杨青芒的分析能力非常的信任,但还是斩钉截铁的说道:“戏演全套,还是我和孙园子吧,只是不当着他一个人说,就在明天放风的时候,背对着你们两人谈。”

“行!”杨青芒感受到袍泽的信任,他也想出手试一试张既这个病猫。

张既仰头看看屋角的那个蜘蛛网,他实在不愿意再待在这个晦气的地方,就是那只在织网的蜘蛛,绝对比自己自由;张既闭目养神了一阵,不自觉地又在想着杨青芒那个混账,青铜司为什么安排这样一个人来监视自己?难道狱卒都不够,还是他们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张既忽然反应过来,青铜司一直对自己用刑,但是没有挑断自己筋脉什么,也没有把自己弄残废,很显然,用刑的人极有分寸,分明是在试探自己。张既有一种莫名的直觉,青铜司的后续手段还有,只是没打算拿出来,那么自己其实已经暴露了很多信息,张既有了一种急迫感。

第二天放风的时候,张既和杨青芒还是没有办法交谈,但是戚方和孙园子背对着两人,在十步之外议论着朝廷的事;十步的距离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听不到什么,可是张既不是一般人,能清清楚楚听到孙园子在问废后以后,皇上会不会在全国选秀?

戚方直接把话打岔了,但就是这个举动,让张既判断废后是真实存在的;张既想了想,突然大叫一声呻吟起来,戚方两人掉头跑过来,边跑边问:“出什么事了。”

杨青芒打出预定好的手势,抢先靠近张既喊道:“你怎么啦?”

张既看杨青芒靠近,晓得自己难以得逞,只能抢先出手,以便杀了一个是一个;只是张既没想法杨青芒早有准备,双袖亮出一对护手,封死了张既攻击的角度,而靠近的戚方两人也抽出腰刀参战,不到十合,就压制住了张既。而青铜司增援的人手也赶到了,制服了张既。

唐一凡微笑着走到张既面前,点头说:“皇上还没有废后……来人,断了这家伙的脚筋。”

陈忠得知张既成了残废的消息,大骂了唐一凡几句,便一头回到行宫见刘辩:“皇上,青铜司的人太过分了,试探出消息不就算了,还把张既弄成了一个残废。唐一凡这家伙是疯子。”

“这世上的人都快变成疯子了。”刘辩不以为然地说:“我们没时间和张既玩下去,他要是最后什么都不说,那只能杀了他。张既既然承认是叛贼中的一员,又不肯改变立场,我们还能怎样?陈忠,要不然你把这件事接过来,看看有没有转机。”

“皇上。”陈忠晓得刘辩说的是心里话,正因为这样,陈忠才担心,刘辩会让青铜司的权力越来越大,直到无法控制;况且,在刘辩的这个思路之下,最后很可能真的废后,有几个人真的不在意头上的绿色。

看着气急败坏的陈忠,刘辩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可是以阴险着称的华歆与贾诩都不在,他手中的好牌不多,陈忠好歹能能拿出去的,还和唐姬是颍川老乡。陈忠要是能试水成功,再解决后面的问题,就会变得容易的多。

最起码,士族是不敢往一门三圣的陈家头上泼脏水,局限于正常途径,刘辩的压力要小得多;眼下,不敢说多大的范围,最起码在邺城,刘辩对自己的能量还是有信心的,有把握压制那些反对自己的力量。

皇甫嵩有勇气,继续和自己对着干,一旦找出原因,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大问题就是张既这样的暗桩;唐姬的事迟早会被泄露出去,刘辩不得不做点什么,只是有时候刘辩出面也不好使,目前只能用陈忠。

陈忠不是没有胆量,只不过对于陈忠来说,事情的真相、唐冒的死活,关他什么事?做官的谁不知道,秘密知道多了,轻则晚上睡不着觉,重则后来被人惦记着冤死。陈忠作为名门之后,出于本能排斥这样的场面;陈忠还是认为,不能听信刘辩的画饼,傻不拉几地接手。

陈忠说什么都不肯点头,郗虑很自觉地跑了出去,免得刘辩最后没人的时候把自己垫上去;刘辩的心里急得团团转,忽然想起来,要是有两个人能够护住陈忠的话,陈忠的心理负担就要小得多,“要不,我再找一个人,跟你一起?”

“谁?”

陈忠虽然摆明了不合作,但是对刘辩还是有点信心的,毕竟刘辩这几年磕磕碰碰走过来,也是多次经历过大场面的;刘辩神神秘秘的地轻声说:“许相,如何?”

许相可是做这种事的好手,当年多少名士不是栽在张让等人手中,而是栽在许相手里;陈忠有些心动,自己正好与许相一个做好人一个做坏人,兴许能问出真相。陈忠心中还是忐忑不安道:“皇上,你不会是挖好了坑,让我跳吧?”

“怎么可能,你我后面还要做几十年的君臣……”

“得得得。”陈忠也是听出了刘辩心中的焦急,晓得这种桉子时间不等人,说道:“皇上,许相能出面,当然没问题,可是我有言在先,问不问下去,问到什么程度有我做主。你要是改变主意,就让我撤下来。”

陈忠说话在刘辩心中有些影响力,刘辩丝毫没有恼怒,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

许相从尚书台过来需要一段时间,刘辩和陈忠就喝着茶静坐,脑海里还在想着唐姬的桉子,可以说桉子的信息量很大,忽然一个名字跃入了刘辩的脑海之中,刘辩眼神不由的一亮,左慈。左慈离开洛阳以后,一直没有消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坐视爱女左百灵无辜死去,这家伙应该在做点什么,自己的身边也应该有人和他保持联系,而是自己忽视了。

“皇上?”

勐地有人在边上开口,把刘辩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陈忠在好奇地盯着自己;刘辩捂着胸口埋怨道:“陈忠,你吓我一跳。”

陈忠反而笑起来:“皇上,看你想得出神,就没有打断你,是外面报告,许相到了,对了,你刚才自言自语,什么忽视了……”

刘辩一笑而过道:“快请许大人。”

许相并不是无能之辈,反而出身名门才华横溢,要是不做官,还算是陈忠的前辈;许相听刘辩说完,就认定对自己是一个机会,当即保证:“皇上放心,我们不会为难皇后,也一定能拿到证据”。

这让陈忠大为惊讶,问许相理由,许相就说了一句话:“唐姬担心张既。”

这句话虽然刺耳,但说的是事情,唐姬不是一点眼见没有的傻女人,不管是谁给她下套,最起码她跳出来是得不偿失,她要是真的是另有身份,一个阶下囚和一个皇后的身份根本不能想比,更说明张既在唐姬心目中的地位。

陈忠不大自然的点点头,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他不敢想;刘辩苦涩一笑,挑眉道:“你们放心,我是不会在乎这个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最软的地方,每个人的记忆深处都有不能给别人展示的画面。”

刘辩脸上还有笑,陈忠眼神中透出一副兴趣很浓的样子问道:“皇上应该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吧?”

刘辩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原先宿主几乎就是一个透明人,要是有什么风流韵事早就被史官记录在桉了;许相不以为然地说:“陈忠,不是每个人都是风流倜傥,很多人的美好回忆就是安安静静地吃一餐饭,独自在阁楼上喝一顿小酒。皇上,我们审问前,你最好与皇后谈一下。”

这就是许相的狡猾之处,他很清楚刘辩的心态,现在也许无所谓,但要是后面的皇后比不上唐姬,刘辩就会有怨恨,到时候怪谁,自然是怪帮助刘辩把这件事做成的许相和陈忠,还有郗虑等等一大堆跑腿的人。

“谈什么?废后?从唐姬向我坦白的那一刻,唐姬就没打算留住皇后的位置。”刘辩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唐姬和我的野心不同,对于向上的目的也不同,我不会把唐姬赶出皇宫的,就算是废后,她依旧是贵人,和现在一起,她可以住在现在的地方。”

在穿越前,刘辩就看过一篇网文,说人的大脑中有一种奇特的化学物质,就是贪婪的多巴胺,人的大脑渴望向上就是多巴胺在起作用,推动人们前进;而相反的就是神经物质内啡肽,让人选择快乐,停留在当下。刘辩不知道唐姬现在是选择了理想还是快乐,反正刘辩自己不快乐。

“皇上,那对您可是很危险。”

许相听了刘辩的想法心中更加恐惧,刘辩还有几十年的皇帝光景,要是哪一天改主意,唐姬又成为皇后,自己这些人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好在许相晓得刘辩是个很在意自己安全的人。

“许相,朕真的是无从选择?连视而不见都不行?”

“皇上,您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输了的话,想做个渔夫都没有机会,更不用说快快活活地过日子,所以天子的人生才叫奉天承运,由不得自己。”

刘辩打心底相信躺平无罪,也愿意快乐地活在当下,哪怕自己死后洪水滔天;可是许相说的没错,自己还是输不起;当下不快乐,刘辩只能选择继续奋斗。面对许相的得寸进尺,刘辩有些吃惊,许相的反应也太快了,自己刚刚说到一半,许相就想到了那么多。

陈忠同样发现这点,提醒许相说:“许大人,好东西是要拿出来大家分享的。”

许相笑道:“青铜司和魏郡的各个衙门,最近抓捕了很多人,初初一看好像是一个个不同的桉子,但是在尚书台把所有的桉子连起来看,显然这些人都牵扯到了两个人,朱顺水和张既。我相信,邺城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有些人就是想跑,也不敢随便动。”

“许相,你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刘辩着实有些好奇,更多的是一种不安,难道种种保密的设置在这些权贵面前就是摆设?许相嘿嘿笑道:“我过去不是和赵忠的关系很好吗,赵忠的那些手下我认识一大半,参加行动的有几个原来是洛阳的眼线,其中一个还给我传递过消息,猜猜就可以了。”

“你有什么看法?”刘辩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心里却开始琢磨,许相到底看到多少,又能猜到多少。对于尚书台和赵忠手下的解释,刘辩认为只能听听罢了,这个老狐狸还有话没说出来。

“听说六国盟的人一个也没有抓着!”许相笑的幸灾乐祸,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东西:“其实赵忠晓得不少六国盟的情况,那些家族的族长、家主肯定也有线索,皇上应该严格一点!”

许相还是看那些豪门不舒服,想借着刘辩的手给那些人一个教训;刘辩微笑着说:“我不想打草惊蛇,还是先见唐姬吧。”

在行宫的小餐厅里,唐姬见到刘辩有些吃惊,也有些惊喜;最起码唐姬感觉,自己面对刘辩,要比面对那些大臣轻松许多。刘辩让人把酒菜摆在桌上,对许相和陈忠说:“一起吃吧,家宴,无所谓的,人多热闹。”

许相等人并不吃惊,刘辩确实就是这个性格,很多官员都有在行宫或军营里和刘辩一起吃饭的经历;唐姬看了看三人,有些失望地问:“分手饭?”

不怪唐姬猜疑,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尴尬的饭局;刘辩笑笑说:“说得太严重了,你我是媒妁之言,没有人约黄昏后的经历,我好歹也是皇帝,就算要分开,也是废后,不是分手。”

“人约黄昏后?”唐姬根本没在意废后那句话,而是沉浸在这句诗的意境里,无尽流连的意境。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刘辩随口吟诗,顺手就端起了酒杯,朝唐姬示意,然后独自饮了起来;唐姬却迟迟不动,苦笑道:“我和皇上没有看过花市,难怪。”

唐姬的心中其实惊骇无比,她和张既逛过花市,她不知道刘辩就是随口一说,还是查到了什么;唐姬在这方面没有什么信心,听何袭人说,张既在邺城隐匿了这么多天,连门都不敢出,最后还是落入了青铜司的手里。虽说,刘辩不是一个坏人,毕竟这样的事太敏感,唐姬不想越弄越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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