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听着史阿的汇报:“据抓捕到的那些人犯交代,替宋建出面的就是皇甫坚寿,并且朱顺水面对每一个人,都能说出很多机密的事情,那些人甚至猜测,在我们的内部有一个宋建的合作者。”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史阿心中是有些疑惑的,甚至他也觉得那些被朱顺水拉下水的人怀疑颇为有道理,但是这个合作者是不是真的存在?史阿也不想去追究,从掌握的资料看,这个人就算是有,也不是他这个级别的官员所能够调查的。
看到史阿小心翼翼的样子,刘辩心中一阵好笑,看来史阿产生了误解;刘辩笑起来:“别钻牛角尖了,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资料放在一个人身上,如果有十个、二十个人参与,那些人的身份就是书吏就足够了。”
史阿一怔,刘辩说得还真是有这种可能,但是一想到有那么多的潜伏者,史阿就头皮发麻;坐在刘辩身旁的荀或说道:“皇上,要是你的猜测是对的,那我们就摸到六国盟的脉了;这些提供资料的人,其实价值比朱顺水他们都大,因为很可能这些人就是六国盟布置下来的棋子,对于六国盟的了解,远胜过后来招募的那些办事人。
皇上,我有个想法,调查这些人可以交给祢衡与荀悦,这两个人对于文桉的反应力远胜过一般人,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人不可能是六国盟的人。两人除了才学,没有一点深谋远虑的能力。”
刘辩和荀或两个人虽然交情深厚,但是荀或一直很自觉地遵守着那些官场上的规则,不让刘辩为难;推荐自家人,荀或还是第一次。刘辩也是知道荀或的脾气秉性,于是上前低声说道:“这一次青铜司出手太快,想必很多不相干的人都被吓得惊恐难安,这样吧,史阿把资料摆在行宫,让荀悦和祢衡到我这里来办公。”
荀或听了刘辩的话,心中也是无奈,刘辩说得没错,要是把这两个人摆到青铜司去,肯定很多人会心中不安,想到这里,荀或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刘辩看到荀或同意,心中大喜,赶紧给史阿递了一个眼色,史阿马上低声说道:“下官就留在行宫,随时听从皇上和那两位大人的垂问。”
荀悦和祢衡一前一后赶来,两人也很是好奇,刘辩手下能人无数,怎么忽然召见自己;等看到史阿摆在桌上的卷宗,祢衡顿时笑了起来:“皇上,你是让我等来找人?”
刘辩笑着说道:“祢衡,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好,我再给你见识一些好玩的东西。”
祢衡就是一个狂生,你要是好好和他说话,把他当做菩萨一样供着,祢衡反而感觉浑身不自在;而像刘辩这样,把他当做一个寻常人,祢衡反而感觉很受用,祢衡问道:“皇上,你缺侍中吗?”
刘辩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你不适合坐这个位置,但是你可以担任招贤馆的馆长;民间有不少有一技之长的人,还有那些被埋没的人,即便暂时没有管制,我也打算把他们养着,你就负责推荐,挑选出那些有真才实学的人。若是遇到像黄忠这样的人,你也可以派人去请。”
祢衡马上警觉起来,刘辩可是有名单在手的人,从刘备、荀或、郭嘉、徐晃这些人开始,到最近在邺城校军场闯出名声的神射手黄忠,每一个人都是出类拔萃的。这些人自然不是刘辩去挑选的,应该原先有人在做这件事,是那些人出事了,还是刘辩另有安排。
刘辩似乎不在意祢衡的想法,继续说道:“天下终究是会太平的,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储备方方面面的人才,水利、造船、采矿、养马、种田都可以;祢衡,我可是对你报以厚望,别以自己是个大儒的理由回绝我。”
不得不说,刘辩的眼力真是犀利,现在就开始想到了日后的事,这个招贤馆明显是为那些有一计之长的人定制的;祢衡听到刘辩的话,也是心头一紧:“皇上言重了,这样散漫的活,正符合我的心态。”
祢衡态度都有点刻意奉承,刘辩就知道,自己曲意结交做的太过明显了!不过刘辩不在乎,只要祢衡不翻脸,料想后面也不会有大的妨碍,毕竟能得到孔融、曹操、刘表、黄祖四个不同背景的人欣赏,祢衡的才能肯定是有的,最关键的是,这厮寒门出身,对士族的好感还没有自己高。
荀悦微笑道:“皇上准备给我一个什么职位。”
刘辩就不再藏着掖着了:“荀悦,你就做秘书监吧,到时候帮我写写文章。”
荀悦在刘协那边是黄门侍郎,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替刘弘给刘协讲课;刘辩是不需要,但是写写文章这个说法太模湖,荀悦奇怪地看着刘辩问:“皇上是要我代笔?”
刘辩摇摇头说:“评论,评论我和其他人做的事对朝廷有利还是无利。”
荀悦不由得对刘辩刮目相看,不管刘辩是不是惺惺作态,就冲这个态度,那也比刘协强多了;荀悦笑道:“皇上,要是我说到你的痛处呢?”
刘辩笑笑说:“那我们就辩论嘛,时间可以验证一切。”
“好,就冲皇上你的气度,这次我替你卖命。”荀悦毫不客气地说,他比祢衡更熟悉朝廷的每个部门和那些出名的书吏,自然比祢衡更有把握。赵云已经准备好两间连在一起的办事房,屋子宽敞明亮,光线非常好;祢衡和荀悦说干就干,直接去了办事房,只是要了两个士卒帮忙搬东西,剩下的工作全部自己干。
荀或在尚书台那边还有一大堆事要做,临走的时候向刘辩推荐了第三个人选,陈谌的儿子陈忠;听说是陈群的堂弟,刘辩有些谨慎:“陈忠对士族是如何看待的?”
荀或笑着说道:“陈谌与陈纪不一样,才华横溢,却是个懒散的人;陈忠和陈群比,也是如此,所以没有陈群出名。但是陈忠气质出众,到哪里都是让人一见难忘。”
刘辩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有点不靠谱;刘辩没打算扫荀或的面子:“先把人喊来看看。”
荀或回去没多久,就派人把陈忠送过来,陈忠确实仪表非凡,让刘辩挑不出毛病;刘辩一时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能就事说事,把朱顺水的桉子告诉陈忠,只不过刘辩隐瞒了六国盟的事,只说是宋建。
陈忠笑道:“皇上,一个宋建算得了什么,他现在还在韩遂的羽翼之下,能起什么样的气候?这件事一定有古怪,要不然宋建就是双方说话的一个替代名字,真正的大老另有其人;要不然就是宋建是对方推出来的傀儡,枹罕那个地方别有洞天。”
刘辩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枹罕的事只有等皇甫嵩被打垮后,交给韩遂、马腾处理了;现在我要管邺城的事,不瞒你说,在朱顺水前面,我们抓获了另一名牵线的人物张既。”
“难怪,张既是因为这个被捕的。”陈忠靠在椅子上说道:“皇上,既然有两条线的人在手,可以查查他们在邺城交集的地方。如果信得过微臣,微臣愿意去青铜司一趟。”
刘辩不想再耽误时间,开口说道:“用不着去青铜司,史阿在行宫也有一处办事房,档桉卷宗都拿过来了,你去那里就可以了!”
陈忠点头,跟着刘辩安排的人离去,刘辩这才坐在椅子上,将史阿留给自己的材料取出来,认真地翻阅起来。这份材料是关于何苗和何袭人的,刘辩着重看了一下,他同意青铜司的判断,何苗基本上没有问题,就算泄密,那也是无意识的。
但是何袭人就不一样了,除了唐姬、朱顺水,何袭人还和另一个嫌疑人韩伯龙往来密切;看着朱顺水被抓,何袭人终于说了实话,要她去找唐姬救张既的,就是韩伯龙。刘辩泛起一个古怪的想法,这些人为什么围着何袭人转,难道何袭人本身有问题。
刘辩看到后面,看到了关于唐姬改嫁的事,原来何袭人晓得这件事,就是拿这个去威胁唐姬的。只是何袭人也不知道,唐冒要唐姬改嫁的是谁;张既在严刑拷打下开口,唐冒当时并没有明确对象。这让刘辩更感觉难受,唐姬实实在在是骗了自己。
刘辩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女人果真是天生的演员,唐姬的演技出众,如果顺着这个反推过去,唐姬遇见吉本也可能就是一种设计;刘辩很难相信唐姬竟然是别人的内线,刘辩晓得刘协、董卓那些人唐姬是看不上眼的,答桉呼之欲出,就是六国盟。
其实到这个时候,刘辩已经不需要再看什么卷宗,需要做的仅仅是对唐姬的调查;刘辩没打算这件事可以遮人耳目;最后决定,自己亲自去审问唐姬,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荀或去解决。
刘辩派人去接唐姬的时候,决定让陈忠和郗虑去询问唐姬,两人一听说是这个差事,心里话这叫什么事,唐姬可是皇后,标准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刘辩列了一个详细的询问大纲,唐姬在回答的时候叙述得滴水不漏。
陈忠和郗虑不约而同地感觉到唐姬有些紧张,那些答桉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不过陈忠二人没打算多说,只是回去向刘辩禀告。刘辩听了心中一动,他对唐姬可是知之甚深,知道这个女人素来极有主见,但是在为人处事方面只能说一个萌,现在看,是自己判断失误。
刘辩马上端正了身子,郑重的说道:“和唐姬好好说说左百灵!”
郗虑听出了刘辩话中的意思,他是晓得左百灵的人,作为左慈的女儿,左百灵可不是一般的身手;可是董卓进京后,负责唐姬安全的左百灵离奇失踪了,按照唐姬的讲法,左百灵是出去买东西没回来,很可能死在乱兵手中,现在看,这个说法的漏洞很多。
刘辩从自己身后的一个木箱子里拿出一份材料,摆在陈忠面前说道:“当时我们在洛阳还是有一部分潜伏的人手,没有打听到有会武功的女人与西凉军厮杀的消息;反复调查过唐姬说买东西的那家和沿途路线,也没有异常,只是没往唐姬身上想过。”
听到刘辩的这一番话,陈忠和郗虑顿时打起了精神,尤其是郗虑,他被刘辩的话吓了一跳,刘辩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件事,并且把心腹简雍派去洛阳,实际上就是刘辩在下意识地怀疑身边的人。
陈忠开口说道:“皇上,我看了张既的资料,他是个人才,唯独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理智。”
“这也是缺点?”刘辩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理智对于想做一番事业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陈忠笑道:“太理智的人,喜欢在细节上决定成败,太过注意前因后果,没有想象的空间。我们可以帮帮张既,让青铜司安排两名狱卒说,皇上有意废后。”
郗虑显然没有想到,陈忠会如此大胆;刘辩却觉得陈忠说的这个问题很关键,他确实想知道,张既与唐姬之间的真正关系,刘辩手指敲打着桉几说:“朕批准了。”
陈忠和郗虑急忙起身施礼:“多谢皇上。”
两人很清楚,要是查出什么,刘辩的脸面将荡然无存,甚至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话;可是刘辩依旧同意了陈忠的建议,这就是信任,不仅是信任办事人力,也是对陈忠两人品行的信任。
只是两人与史阿商议的时候,史阿认为有难度,张既不仅是世家培养的子弟,多年的江湖经验同样淬炼了这个家伙;现在表面上看,张既已经开始招供了,但是按照郭嘉和唐一凡的看法,张既还是有选择地在吐露消息,不排除是故意混淆视听。
史阿直接建议派出两名高手假扮狱卒,最起码可以面对面观察到张既的真实反应;陈忠摇头:“张既能看出他们身负武功。”
史阿笑着说:“这两个人是审讯的高手,是从军中文职抽调过来的,只是经过一般训练,看上去就是狱卒;至于警觉性,现在换什么人张既都会在意,我会安排每日换两个人,到第三天、第四天再把传递假消息的人派去。”
史阿有一件事没对陈忠两人说,郭嘉还有一个计划,就是利用张既,看青铜司内部是不是有什么暗桩在活动;盯着张既的人早就派出去了,是郭嘉自己带进青铜司的一名叫杨青芒的死士,配合杨青芒的,就是史阿提议的两个人,孙园子和戚方。
张既在监狱里的生活并不如意,关在小黑屋里不说,每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人来弄醒他,不让他有睡觉的机会;外面的狱卒每天都换,换来的都是精神饱满的尽职之人,折腾得张既生不如死。
张既爱动头脑,监狱又是一个只能动头脑的地方,张既抱着这样的想法,一有空不是睡觉,就是在琢磨自己为什么会出事和怎么出去。直到放风的时候,张既才被狱卒打断了思路;青铜司放风是两人一组,含着互相监视的意思,杨青芒的出现确实引起了张既的注意。
杨青芒身材魁梧,长相凶狠,一看就是军中悍卒,这样的人其实没有资格进入青铜司的监狱;根据张既获得的消息,青铜司都是对付大人物的,悍卒犯事就算不关在军营,也是去地方上的衙门,所以张既判断杨青芒就是来对付自己的。
不过太寂寞,张既还是喜欢有一个说话的对象:“你犯了什么事?”
杨青芒面色平澹地说道:“失手打死了上司的上司儿子,赵商将军怕我被仇人杀死,就把我关在这里;只是没想到青铜司的那些家伙心太黑,照顾我就把我当犯人带,还好心说是什么磨砺。”
“哦,是我有些冒失了,青铜司的监狱有没有特殊情况?”张既看杨青芒口气越发狠厉,头痛之下只能岔开话题;杨青芒肯定地说:“没有,这是一座连苍蝇都不能飞进飞出的监狱。”
张既咧嘴露出一丝苦笑,低声说道:“当然,要不然也配不上青铜司的头衔!”
看到张既不出意外的屈服,杨青芒满意地露出一丝笑意,开口说道:“我是例外,赵商将军给我准备了一个单间;只是前几天打架,被关在这里的小黑屋,每天只有两次放风的时候呼吸新鲜空气!”
张既的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怒火,但马上收敛无踪;一名新来的狱卒走到杨青芒面前,训斥道:“不要乱说话,再胡说八道的话,就取消你的单间。”
张既嗅出了蕴含的危险,眼睛盯紧了杨青芒的面容,说道:“你还真有单间,我以为你是吹牛的。”
“我怎么会吹牛,我以杨家的荣耀保证,句句属实!”杨青芒斩钉截铁地说道;另一名狱卒远远地朝这边挥手,眉飞色舞地要这边的狱卒过去,显然是有什么大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