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都给你。”刘辩示意赵云关上房门,问郭嘉:“是长安来消息了吗?”
“不仅是长安,还有濮阳。”郭嘉先把濮阳的情报说了一遍,才说长安那边的变故。
据说在后面的商谈中,刘弘在大殿上都异常坚决地表示要和李傕血战到底;刘弘是大司马,也汉献帝刘协的老师,他这样的态度,让和谈根本无法摆到桌面上。这让很多人对刘弘都心存不满,只是碍着刘协的面子无法死掐,但是到了皇宫外都议论纷纷。
就在争论的第四天散朝的时候,李儒突然率领一批死士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刘弘;宫廷内的护卫在吕布的默不作声下压根没有动作,就这么看着李儒杀人后扬长而去。李儒随即在校尉公孙度的配合下从朝阳门出城,带着七百多西凉兵直接投降了李傕。
李到了傍晚,城内传来消息,长安群臣达成了协议,投降。朱儁和王允将护送刘协去汉中,吕布虽然不去汉中,但是允诺,会坚守长安,直到刘协安全离开关中再投降。
其余的官员一律自愿,想去哪儿去哪儿,刘协没有做硬性的规定;谁也没想到,长安的纷争会以这样意想不到的结局结束。李傕给了吕布十天的时间,然后就八百里快马传信邺城。
王越听完、冷笑道:“李儒还真是个人才,够狠。”
刘辩点头:“李儒是个聪明人,他平时没得罪那些实权人物,这次又立了大功,料定我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郭嘉,李傕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没有。”郭嘉肯定地说:“李傕惊喜之余,越发感觉我们邺城的人深不可测。贾诩也在无意中点拨,跟李傕说他老丈人就是司空杨奇,大舅子杨奇是刘辩的师兄加心腹,有这样的背景,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问题,李傕何必去求别人。”
刘辩颔首说:“贾诩的能力不错,暂时让他和李肃继续在关中协助李傕;贾诩的身份不用亮出来,但是李肃可以,让李肃、公孙度负责切断汉中与雍州的联系。”
郭嘉想了想说:“不如让李肃去守陈仓,好歹单独带领一支军队,算是我们的一个支点;公孙度这个人不好说,我觉得与李儒能有那样的交情,公孙度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还有李儒,我觉得法正的分析没错,他就是刘弘的人,我会安排青铜司的人盯着。”
不愧是第一流的谋士,公孙度可是开创辽东局面的人,他的家族在魏蜀吴之外建立了燕国,虽然最后被司马懿灭了,但是能在魏吴两国之间左右逢源多年,硬是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刘辩笑道:“把公孙度派到袁术那里去交给郭图吧,李儒交给你了。”
“会不会,李儒是私下见先帝的人?”王越皱了皱眉说:“先帝为了对付何进,曾经接见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张让等人推荐的;不过也有例外,有次我在外面,听说先帝见了一个人,竟然是蒙着脸进来的,没有人看见他原来的面目。”
郭嘉笑道:“王老,你就直说,查到了什么?”
郭嘉可不相信王越是刚刚想起来,王越笑了笑说:“我和荀或说过,他做了调查,那个人是从河间国来的,应该是先帝的旧识。李儒自称是左冯翊郃阳人,可惜没有人认识他,以李儒的学说能力,最起码应该有几个看着他长大的人和同窗好友,偏偏一个都没有。
不过打听到另外一件事,先帝真的有遗诏,一共三份,分别在蹇硕、董重、刘弘的手中,可是三个人为什么致死都没有拿出来?就是荀或也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告诉皇上。”
刘辩三人懂了,王越和荀或一直没说出来,恐怕是一开始就查到了遗诏的事;刘辩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笑笑说:“没拿出来,会不会是遗诏上没有盖传国玉玺?我可是听荀或和老师说过,其他的圣旨可以不改玉玺,盖盖皇帝的私章都行,唯有传位,没有传国玉玺万万不行。”
传国玉玺在灵帝死的时候就不见了,郭嘉疑惑地看着刘辩问:“皇上晓得去处?”
郭嘉的这个猜测不是没有道理,汉灵帝想要另辟蹊径,何太后与大将军何进怎么会不死死盯着灵帝的一举一动;而刘辩是如此地聪明果敢,郭嘉更愿意相信是刘辩把玉玺藏了起来,毕竟刘辩是个小孩,当时公认的傻瓜,想要做点手脚不要太容易。
刘辩看穿了郭嘉的想法,假装发怒说:“朕是那样的人吗?别胡思乱想了,你真要查,给你指两条路,一个是洛阳宫殿被烧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某一口井里有玉玺,绑在,绑在一个人身上;另外一个就是孙策,孙坚的那个儿子。这个话只限于你们三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要说了。”
郭嘉、王越一惊,孙坚可是带军杀入洛阳,一路杀到了大火中的皇宫里;刘辩的话几乎就是在说,玉玺被孙坚带出了洛阳,现在应该在孙策身上。至于某个尸体,还是玉玺怎么掉进井里,两人清楚,打死也不能问;两人同时躬身告退,刘辩另外召集卢植、荀或等人商议下旨的事。
郭嘉离开行宫,就立即调配人手去南面打听孙策的下落,再通知洛阳的青铜司,开始调查皇宫失火的那晚上,到底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以及事后的一切传闻。
长安信使出发的第六天,李傕就接到了刘辩的答复,封李儒为尚书,立即前往邺城报到:同意吕布说的所有条件,不过刘辩增加了点内容,命杨彪、吕布、董承护送在长安想要返回洛阳的百姓和官员,然后也去邺城,刘辩将亲自接见三人。
李傕松了一口气,刘辩确实做事漂亮,给足了吕布面子,也避免吕布留在关中与自己互相厮杀;至于让洛阳的百姓回去,恐怕还是对自己这些人的能力有点不相信,怕在关中弹压不住,到时候无辜地死人。
李傕专门去问了贾诩,贾诩思考半天,摇摇头说:“将军多虑了,皇上这么做,是为了稳住洛阳。皇甫嵩要是不投降,杨彪不一定会去安定郡,兴许到了邺城就会另外安排一个位置。”
李傕不经意地笑道:“皇上是怕杨彪出事,没办法向我岳父交待;其实那个老家伙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厉害,要是皇甫嵩不识抬举,我和韩遂两面夹击,迟早会把他赶出雍凉。”
皇甫嵩一身百余战,可以说是从来没输过,李傕的狂言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贾诩看到了李傕骄横的一面,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暗地里提醒自己,以后和李傕说话要多一个心眼,千万不能说扫兴的话。
一轮明月当空照,不是传出几声乌鸦的叫声。
洛阳的未央宫已经被吕布烧了,但是长安的未央宫还在,只不过这已不是几百年前韩信死的那个未央宫,而是刘协到了长安后,刘弘给这座宫殿起的名字。但这是刘协最觉得安全的一个场所,尤其是像眼下,长安上下都惶恐不安,刘协只有在未央宫,才会觉得危险还很远。
走动的太监和宫女都在尽力放轻脚步,有意地避开御书房那条路,御书房里来了贵宾,羽林军守在书房外,虽然没有行人止步,但是那种看谁都是贼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汉献帝刘协坐在龙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赵温,在他看来,刘弘和王允在长安城的失败,让自己这些人原先杀董卓的那个布局成了笑柄,陈纪当时的反对正是担心刘辩的实力越来越强,自己这些人费尽心力,最后是替别人出力。眼下,一切成了事实,陈纪也去了邺城;刘协当时是有能力阻止陈纪离开的,但是刘协不敢。
赵温盯着手中的奏章说:“胡赤儿是真的想做点事情,要不然杀了那些人领功,或者把一千人变成自己的私兵家奴,没必要把自己的野心暴露在朝堂之中;我们去汉中不仅仅是屯田,可以和王大人说,给胡赤儿一个屯田校尉的职务。”
“一千人的屯田校尉,有点意思。”伍孚随口说了一句,忽然明白:“赵大人你是说,我们进入汉中,也是学邺城那边安置流民,把一半的流民并入户籍,其余的人也加入屯田营?”
“是的,王大人不是想用胡赤儿吗?我们给他这个机会。”赵温一如既往地让伍孚与刘协跟不上思路;伍孚的能力不是特别出众,但是对刘协用心不二,和赵温也做了几个月的同事关系不错,赵温便向刘协推荐了伍孚。
刘协忍不住向御书房外面看了看,那个王允应该来了吧,受心理的影响,刘协在心中更认可王允,王允不仅有能力,而且手中有人,不像赵温两人整天只能在制衡上考虑。王允、朱儁、种拂三个人是一起来的,廷尉杨彪现在已经和三人保持距离了,没有事情很少走在一起。
王允的神情很严肃,根本就没像外人想的那样,没有把长安城的事不当一回事,对于哪些军队随着刘协去汉中,一直是王允在烦神的一件事;事实上,关中子弟和护羌军那些将士,压根就没打算去汉中,对于他们来说,效力刘协与效力刘辩没差别,真正在犹豫的是关中的那些士族。没有别的,就是因为皇甫嵩的态度没有明确,他们吃不准最后的结局。
王允是一直在游说各家,但是皇甫嵩的消息没有传来,收效并不是很大;而吕布则在不断给王允要人,要现在长安城中的军权。王允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把人马交给吕布,这可是三姓家奴,先后杀了自己的恩主丁原和董卓,王允不会寄希望貂蝉一个女人,能让吕布不起歹心。
但是吕布的威胁也不能不管,否则这家伙打开城门放李傕进来,弄不好刘协都不用去汉中,直接死在西凉兵的手上。对着赵温征询的目光,王允的态度很坚决:“先六千人马给吕布,其他的等皇上去了扶风再说,事实上为了避免落人口舌,我们只带愿意跟着我们走的人。
李傕很可能坐镇长安城,即便刘辩不喜欢,表面上还是不会说什么的;吕布帮助老百姓回洛阳,也不需要太多的军队,让那些人先退伍,然后暗中传话,愿意去汉中的在陈仓集合。”
王允的这个判断肯定是没问题的,只要刘辩头脑没坏,就不会派去人挡住李傕上升的道路;要知道长安城的军队大多数都听李傕的,要是惹恼了李傕,长安城的归属都将是问题。长安城要是有吕布和数万军队,对于李傕的入城将是一个很大的阻力,但是事后,刘辩不会在乎这些军队属于谁,和在不在。
刘协思索着说:“赵温,你刚才怎么没有说?”
“哦。”赵温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轻描澹写地说:“我没想到这个。”
赵温明显是在搪塞,这样的事情都没想到,六国盟怎么会让赵温留在长安负责,刘协猜测,六国盟有自己的打算;长安的小朝廷不在了,不代表六国盟的人就失去了手段,很可能某些六国盟的棋子会出来接替位置,甚至王允都可能知道,只是双方默契地不说。
最后刘协同意了,让胡赤儿暂时兼管一千屯田兵,作为自己前往汉中的先锋,在前面修路搭桥;等没有人的时候,刘协才问王允:“听说刘焉在成都大造宫殿,还和五斗米教的卢夫人不清不楚,是不是真的?”
王允颔首说:“五斗米教这几年内斗得比较厉害,要是没有刘焉,卢夫人母子很可能就输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做鬼;刘焉已经把汉中默许给五斗米教,我们去,正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不仅能轻而易举控制汉中,也能让刘焉在成都不能动弹。万一刘焉恼羞成怒,或者关中大军南下,我们也可以去凉州或者荆州。”
刘协嘴微微一撇,班玉珊的担忧被证实了,正是因为刘焉,汉中之路才会变得不是那么平坦,王允刚才说的话,实际上漏掉了一个最关键的,刘焉身为州牧,有什么资格造宫殿,这和谋反没什么差别。王允帮助刘焉隐瞒一部分真相,会不会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王允看到了刘协的样子,小心地提醒说:“一个刘焉而已,虽然没想到他还有这份能耐,但是不足为惧;他和贾龙翻脸,就算靠着东州兵战胜贾龙,也失去了巴蜀的民心。况且以刘焉的年纪还能活几年,他的几个儿子未必会有他那种野心。”
野心都出来了,说明王允对自己也是有着某种担心的;刘协顿时警觉,往后缩了缩脑袋,洛阳兵变那夜噩梦般的经历记忆犹新,让刘协难以忘怀,他可不想惹得王允不高兴,免得失去一个朝堂上的强援。刘协在这点上很清楚,王允有改换门庭的可能,就算过几年投奔刘辩,依旧是高官得做;而自己,是无法幸免的。
“熊包。”班鱼传把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带着鄙视的眼神在心里诋毁了一句,但却不敢多说一句不服气的话,王允后面能让刘辩和刘焉不敢公开翻脸,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别看王允平时正人君子,从来不做欺男霸女的事,可要真的到了生死关头,班鱼传相信,王允的刀拿得比朱儁那家伙还要稳。
虽然大家都绷紧了神经,最后刘协还是在两万军队的护送下离开了长安,都晓得不符合朝廷惯例,但这事后,还有谁会去提惯例;送走了刘协等人,吕布突然发现自己在长安竟然没有盟友,只能问从狱中放出来的李肃:“我去邺城有没有危险?”
李肃笑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现在皇上还没有一统江山,不会乱来的,只是你要想清楚一件事,你是不是日后一定跟着皇上。要是你想反复的话,那会死得很惨的。”
“呸,”吕布怒道:“这就是你做干将的原因,怕死?”
李肃大言不惭地说:“当然,司马迁就说过,死能重于泰山,死也能轻若鸿毛;我那不是怕死,是怕做无谓的牺牲。我很清楚,皇上就拿我当一个幌子,所以我跟董卓实说。”
李肃说的是实情,依旧把吕布气得半死;等李傕十天后接管长安,邺城又来了一道旨意,说明了伏德的身份,封伏徳为雍州从事,刘辩还让李傕帮忙赏赐了一套宅院。消息传开,所有人才知道伏徳就是莫邪,只能赞叹邺城设计精巧,埋下了这样的一枚棋子。
伏完得知脸气得铁青,直接告诉家人,不要让那个逆子回来:刘华劝道:“这是好事,最起码伏家保住了,你也保住了。”
刘华很清楚,这件事没没有因为李傕占领长安而结束,远走汉中的刘协肯定不会罢休,坐镇邺城的刘辩也绝不会放松对刘协的戒备。伏寿是刘协的正室,要是那兄弟俩再次冲突,留在长安的伏家肯定会受牵连,现在伏徳有这个身份,说明刘辩无意祸及伏家,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