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神望着园子之外的某处,刚毅的身躯笼了一层无奈,变得脆弱,“我当他是我父亲,他却不承认我这个儿子。”
想到百里容兮可恶的行径,我气不打一处来,“那百里容兮是你胞妹?”
“同父异母,她是二夫人的孩子。”他的眸子里黯淡无光,“娘亲死后,他便娶了二夫人。”
离尤前辈曾说九隼与俚族的莫大关系,就是九隼族长与俚族大执首曾有姻亲,我道:“那这俚族的大执首是二夫人还是……”
他毫不避讳:“是原配妻子,也就是我娘亲。当年万彦派兵进攻俚族,我爹却因为惧怕万彦的势力而选择不出兵相助娘亲,娘亲战死,他忽然性情大变,不仅下令将我处死,还将山庄上下伺候过娘亲的仆人全都换了。”
“虎毒不食子,也许其中有误会呢?”我安慰他。
他苦笑,“那几年我逃亡在外,躲到哪里,他的追杀令便下到哪里,直到万彦国覆灭……这还是误会吗?他不过是想撇清自己跟叛臣俚族的关系,以示他对万彦的忠诚罢了。”
“既然你对他无情,他对你无义,你为何还要回到山庄里来?”不会是为了跟踪我们吧?当然后面那句话我没有问出口,我和他的关系难得缓和,我不愿打破这样的融洽。
他却十分坦然:“跟着你们进了九隼,没想到却被父亲的人盯上,一路追我到这里。”
父亲对他痛下杀手,他却依然唤那个人父亲。
我想移开话题,“我以为从来只有你追杀别人,轮不到别人追杀你,你居然被追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来。”
百里卿轻抚蛊雕,百般爱怜,“我是故意逃到这里来的,自从父亲将山庄的人手全部撤换,蛊雕便不亲近新人,还频频引诱庄里的人做腹中餐,死的人多了,这个地方便成了禁忌之地。”
我不由得悚然:“难怪百里容兮会把我引到这里来……”
“你与她有什么不快么?”他问我。
“我可一直都很忍让她,可她却因此越发狠毒,你的妹妹一个比一个狠,一个苳慈小师妹就算了,现在还有一个容兮小姐,怎么我遇到的狠心女人都是你的妹妹,一点儿都不可爱。”我朝他发难。
“我自小离家,同容兮并不亲善,她是什么性子我不了解,但苳慈我是知道的,弱肉强食,她也是为了保护她自己。”
我想起在花辞树的陵墓前,百里卿为了护苳慈,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换苳慈的安危,那时我便觉得百里卿很在乎苳慈,此刻他没有不维护自己的亲妹妹,却维护苳慈,再次印证了我的想法:苳慈于百里卿,一定是个万分重要的存在。
回过神发现他正不解地望着我,我忙尴尬笑笑,却听到他问:“你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若我们两个一直都能跟现在一样,就好了。你不是子桑东阳的人,我也不在子桑玦那一边,见面时可以不用兵戎相见。”虽是临时用来掩饰想法的说辞,却也是心里话。
“我为大殿下卖命是既定的事。”他说着,眸里流转异样的神采,“但是你,本可以不选公子玦。”
我干笑:“可我已经选了……”
“还来得及。”他打断我,颇显热切。
我自叹一气,“来得及什么?来得及背叛盟友,向子桑东阳倒戈?我若是这样的人,子桑东阳会信任我么?你呢,你会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么?”
“你不同……”我还未等到他说我为何不同,数条黑影从天而降。
来人身穿黑衣,面蒙黑布,手持长刀,身手敏捷,“原来躲到这里来了。”
百里卿顿时竖起戒备,在他手里变得温顺的蛊雕也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那群杀手显然是冲着百里卿来的,“射杀那只蛊雕,再将人拿下!”
“阿苏,你带着蛊雕躲到乱石后面。”百里卿挡到我们面前,沉声吩咐。
我一把抱过蛊雕,它奋力挣扎,十分抵触,我只好伏在它背上,低声说:“我以为你会是杀敌的好帮手,但原来你能杀人只是靠啼哭声引诱敌人,你现在不听百里卿的话,只会给他添麻烦,他若是被杀了,就是你害死他的。”
它顿时不挣扎了,看它镇定下来,我将它连拖带拽躲到了乱石堆里。
杀手们迅速将百里卿包围,百里卿凝立原地,长剑出鞘,眉宇间杀气升腾。
刀光剑影,招招杀招。我看出来,百里卿并不打算采取什么计策突破重围,他是打算正面突破。这是身经百战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杀伐果敢。
原本是用来吹射蛊雕的毒药,现在都对准了百里卿,我暗自为他捏了一把汗,身旁的蛊雕也躁郁不安,我怕它因为百里卿的状况而失控,只好将它的脑袋背过来,不让它看乱石之外的打斗。
我一直全神贯注盯着百里卿的方向,丝毫不注意身后的动静,被我摁着的蛊雕陡然从我身下蹿开,往我的背后冲去,我欲回身阻止,才发现身后正悄然逼来数名黑衣人,蛊雕跳到他们身前,护住我,朝天一声啼鸣。
黑衣人手中均捏着一枚袖珍竹筒,我知道,这便是能吹出毒针的暗器,蛊雕飞身左右躲闪,朝其中一个黑衣人扑去,长长的利喙直穿黑衣人的太阳穴,鲜血四溅。
“射它!”一旁的黑衣人立刻下令,数枚银晃晃的细针如雨丝,细细密密飞向蛊雕,没入它的豹躯,蛊雕又是仰天一声长鸣,凄厉痛苦。
我心中愤然,只恨瑶琴没有带在身上,我灵力低微,没了瑶琴等于一个普通人,我从地上拾起石头,瞄准黑衣人便砸去,此举成功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两人提着刀移步朝我逼近,在刀就要落下之际,蛊雕跌跌撞撞冲过来,用身体撞开了黑衣人,我上前抱住它,它依旧很抗拒,但已经没有力气挣脱开我。
百里卿冲破重围赶过来,也顾不及设结界,他放下长剑,盘膝而坐,“我这就替你把体内的毒针逼出来。”
场面混乱,我只看到黑衣人大刀割开风口,直向他后背砍去。
我失声大呼:“小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