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剧烈的晃动摇醒的，迷蒙中睁开眼，看到的全是百里容兮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她在我耳边极其聒噪：“让你来劝堂兄，你怎么自个儿睡上了！”

她又尖着声音问：“堂兄呢？”

我半梦半醒，嘟囔道：“他不就在我旁边么。”

她又晃了晃我，“他去哪了啦？”

还没清醒过来，我就先恼了：“你再摇我，我打人了！”

对付她的路数都给我摸透了，百里容兮被这一喝唬住，立刻抽回手。

她又委屈又不满：“你一直跟他在一起，他去哪儿了也没跟你说？”

我缓了片刻，发现自己还坐在桌案后的地上，近挨着百里卿的地方，只是原本百里卿席地而坐的地方，他已经不在了。

一股寒意袭来，我打了个激灵。

大冷天睡在地上还真是冷，百里卿看到我睡着也不会把我移到榻上，一声不吭就走了，太没义气。

我站起身拍了拍裙裾，就往屋外去，百里容兮没看明白，火急火燎跟着我，我在门口站定，她险些一头撞上来，她讷讷问：“现在要做什么？”

“派人手出去找人啊，我睡着前他还在，我也没睡多长时间，他应该没走远，分几路去寻他。”我说着往马厩走去，百里容兮也在后面跟着，她戚戚楚楚道：“堂兄不会想不开……”

我吓唬她：“八成是，他说只要苳慈在哪，他就去哪，你再拖得久一些，估计你得为你堂兄准备后事了。”

她惊道：“我，我这就去找些人手。”

我朝着她往回跑的身影高声嘱咐：“快点啊，否则就来不及了！”

我也回身在马厩里挑了匹看着性子温良的马匹，我并不善马术，还是之前被子桑玦赶鸭子上架学来的。

小心翼翼地跨上马，鞭子还没有落下去，身下的马便扬起马蹄，朝山庄外飞奔出去，我失声惊叫，忙揪紧了缰绳，寒风灌进嘴里，我哼哧道：“马不可貌相，你也不是一匹正经好马！”

它似听懂我的话，嘶鸣一声，蹄下稳了些，但速度却不减，我发现它并不需要我驱策，而是有着它自己明确的方向，难道是关得久了，现在是在释放野性么？

虽说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百里卿，但找到哪里算哪里，总不能任由马的性子在山头里乱兜圈子浪费时间。

我尝试掉转马头，它却不为所动，朝深山疾奔，我急了，“我要去找你们族长，你带我往山里跑作甚！”

我又扯了扯缰绳，想要勒停它，它虽吃痛，但足下劲力不减，仍一心超前奔赴，看着马唇边磨出的血迹，我心生恻隐，松了松缰绳，由它带路。

现在不过五更天，天上浓云闭月，天地间一片混沌，马儿行至一处山谷外，渐渐停下，一个人在被狼群围在中央，双方僵持对峙。

被围在中间的正是百里卿。

原来它是要带我来找百里卿，我抚了抚马儿受伤的地方，在它耳边轻声道：“谢谢你。”

围住百里卿的狼群皆生猛精悍，为首的那匹狼似是狼中枭雄，一派舍我其谁的王者气势，其他的狼纷纷对它追随俯首。

百里卿的目标似乎是那匹狼王。

人和兽在对话。

我后知后觉，原来他一向有能与野兽或灵兽对话的能力，从蛊雕，到九隼山林中听命于他的哨声的灵兽，再到现在的狼群。

狼王一步步朝他紧逼，他却没有要抽出佩剑的准备，只展身一跃，便轻捷飞起，一记拳头实实砸到了狼王的命门之上，狼躯被震飞数丈，滚落在碎石上。

但狼王毕竟是狼中之王，岂是那么容易被放倒的，它低吼着翻起身，预备对百里卿发起第二次攻击。

我被这场赤手空拳的斗争看傻了眼，就连狼群的注意力转到我身上都丝毫未觉，身下的马儿嗅到危险，低低嘶鸣，在狼群追过来之前，掉头奔逃。

我回头张望，发现数双碧绿的幽瞳紧追其后，并且越追越近，我暗苦：为什么你们的头儿在打架，你们不紧盯着，反而来追我一个路过的？

马儿奔到一棵大树底下便不再奔逃，眼见狼群越赶越近，我夹了夹马肚，急道：“怎么停下了？”

马儿又抬蹄，我送了一口气，没想到它却是绕着树干转了一圈。

“你是让我爬树？”我问道。

马儿终于回应我，甩了甩后蹄，似要将我颠下地，我还哪肯下地，纵身一跃，几步踏上了高枝，我冲着树下喊：“你快跑。”

它比我想象中的机灵得多，没等我喊话，早就奔出老远，狼群要追上去，我翻手捏诀，用术法拦下了狼群，狼群追不上马匹，又上不了树，只好将树团团围住，守在树下。

过不了多久，山谷方向有一束宽大的身影渐渐往这边移近，那东西像人，可是却拖着一只粗大沉重的尾巴。

看仔细了，才发现那不是什么怪物，是个人，一个拖着狼的尸身的人。

那人行到树前，举高了狼的尸身，施力砸向围在树下的狼群，狼群们迅速避开，沉重的尸身摔在地上，响起一阵肉体与土地撞击的闷响，扬起一阵飞尘。

待狼群看清了地上的尸首，纷纷仰天哀鸣，似在悼念亡魂。

这正是它们的狼王，如今它们是真正的群狼无首。

扔来尸身的人缓缓行近，我看清了他脸部坚毅硬朗的线条，眉宇间杀气翻涌。狼群结束哀悼，目露凶光，虎视眈眈，渐渐朝那人围上去。

“百里卿，拔剑啊！”我在树上焦急喊道。

他望上树来，看到我后眉峰微动。

只是一瞬，伺机而动的狼群已经朝百里卿群起而攻之，百里卿却凭着拳头抡飞扑上前来的两匹狼，狼匹落地，入耳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百里卿又徒手嵌住一匹狼的嘴巴，狼的獠牙在他的手中显露，他用力一撑，撕裂了整只狼首，鲜血溅了他一身。

场面暴力血腥，惊心动魄，然而他胜了。

他徒手杀了十来匹狼。

满地是狼的尸首，他就站在尸群中喘气，他身上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一如他的眸光，胜的明明是他，可他却显得那么黯然落寞。

远处响起哒哒的马蹄声，原本跑远的马儿这会儿又折返，我不由在心底啧啧称奇：这匹马可真有灵性。

百里卿的质问冷不防响起：“你来做什么。”

“我……不关我的事，是它带我来的。”我指了指马兄，马兄昂首轻嘶两声，原本要到树底下接我，现在又绕开了道，去到百里卿身边。

百里卿皮笑肉不笑，把马兄牵到树下，朝我伸手，“下来吧，我接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