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我经过雀楼,都不禁放慢脚步,往巍峨的楼巅望上两眼,心中怅惘陡然而生。原本我对雀楼并没有向往之心,那时候会央子桑玦带我上去,也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随便胡诌的借口,可谁知,自那次与他并肩雀楼共赏夜景之后,我便对雀楼生出了别样的感情。
雀楼轮值的守卫看到我,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开口:“姑娘是想上这雀楼吗?”
雀楼一向监管严苛,没有王族特许的通行令,是不允许放行的,我四下望了望,这里并没有其他人,若说姑娘,那也只我一人,确认那守卫是在跟我说话,我问:“我可以上去?”
那守卫回道:“二殿下吩咐过,只要是阮姑娘想上雀楼,一律放行。”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二殿下说的阮姑娘?”
守卫笑答:“卑职记得您,上回二殿下携您前往,正是小的当值。”
“噢……”
守卫是当时的守卫,我也时当时的我,可陪着我上雀楼的人却不在了。
“若姑娘要上去,小的这就为姑娘开锁。”守卫殷切地望着我。
鬼使神差,我承下这份情,“也好,许久没有上去了。”
守卫边替我开门,边道:“雀楼视野开阔,能让观景的人心宽,姑娘在宫里若嫌憋闷,不妨到雀楼上看一看。”
我斜他一眼,“这话也是你们二殿下吩咐说的么?”
他只干声赔笑,让开道,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登上雀楼之巅,一眼便望见了储贤宫,高处俯瞰,宫殿中的景致缩小一倍,但寝殿中燃着的烛火似乎就清晰地烧在我眼前,我似乎能看到,凝儿在塌前陪着他,和他说些彼此儿时的回忆,用她的脸颊去蹭他失去知觉的手,试图将他从遥远的梦里唤回她的身边。
这是个极为寻常的夜。
极目远眺,四方城墙,庄严肃穆,宫苑深深,不可洞见。一个四方盒子,就困住了这么多人。
只是现在,这盒子并不是封闭的,因为宫门被打开,涌进一批士兵,士兵们皆身穿精甲,手持剑戟,皆是整装待发,整肃备战的模样。
现已接近宵禁,往时这个时候,城门已经闭合,由看守的两名侍卫各持半枚钥匙,两半枚钥匙契合之后才能开启城门的锁,程序繁琐,一般不会有人选择在夜间出行,而现下城门被大开,委实诡异。
穿着黑衣黑甲的士兵们鱼贯而入,如一股湍急的潮水从宫门外奔涌进来,如果不是宫里发生了非常之事,否则不会这般大规模地调兵遣将。
士兵们进发的方向直指议政大殿,王上素日里就在此处理公务批阅奏章,这时我才惊觉,不止城门处,连同其他军政重殿也已被大批士兵包围。
如果国君是一家之主,哪有家主像守贼一样守着自己家?
除非这调兵遣将的不是国君,而是另有他人。
国君将大部分的兵力派遣至边境补充边防,这样一来,子桑国便出现外强中干的局面,如今城郭之中武力兵防空虚,是最容易被趁虚而入的时期。
我不由隐隐担忧,子桑玦如今不省人事,如果子桑东阳要有所动作,这就是他的一个大好机会。
议政大殿已被重重围禁,不费一兵一卒,里面的侍卫全被控制,我果然在一队人马中看到子桑东阳的身影,让我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议政大殿久待,出了议政大殿,便转了一个方向——杞王后的凤仪宫。
杞王后于子桑东阳,有弑母之仇,他对杞王后恨之入骨,恨不得取了她的性命。
我心下暗惊:糟了,杞王后有危险。
我从雀楼之上展身飞下,脚下的风声赶不上心里急切的鼓点,我一心只盼能赶在子桑东阳之前赶到凤仪宫。
这原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