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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依霖嘟囔的声音连我都听到了。“什么东西,高一学的老娘怎么记得嘛?”老薛立刻掐了烟头闻风而进。她吐吐舌头赶紧埋下脑袋。
一阵热烘烘的风,裹挟着新一股风油精味再次席卷整个教室。
暑假已经走完大半,我们对于每天下午的周考也已从崩溃、反抗、忍受到适应,终于在彻底麻木了。校长在高三誓师大会上说这叫做车轮碾压战,可以帮助我们培养在高考考场上强大的心理素质。我哭笑不得,不知是庆幸还是悲哀。周泰却一反常态地比王烁鑫他们还焦虑。比如上个礼拜,他连续拉了三天肚子导致语数外全线溃败,这让原本都快痊愈的他又头痛了四天。他整日揉着四白穴睛明穴太阳穴,还屡次拒绝我给他请假。于是此刻,我默默从桌下递过一片止痛药,低语道,“江湖救急。”
他头都不敢抬,只抿着嘴唇吭了一声,大概意思是,不用。
这时候,手机抽搐了一下。我瞥了一眼门口,见老薛不在,于是悄悄翻开手机,
“最近过得好吗?我很想你。”
我一下愣住了。大脑和屏幕都在一秒钟后暗下去。其实,让我诧异的并不是这条短信,而是我的眼前居然同时闪现出邱城的面孔。
半年了。
已经,半年了。
我走出教室的时候,蓝色的天像宝石澄澈,耀眼的太阳在头顶肆意妄为,但风却温和了许多。多年前,我和邱城也一起享受过这样静谧的午后。风吹乱了我的马尾、睫毛和眼泪,他在明媚中第一次轻轻唤我的名字,说我爱你。可是现在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像一个言语无状的疯女人。
手机又震了。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比之前还要忐忑。它说,“我是祁骁禹。”
哐地一下,心猛地掉了下去。
“你怎么又换号码了。”
“之前那个号被我爸停了,这是我同学帮我偷偷办的新号。”
“哦,好吧。我刚刚在考试,你有什么事情?”
那一天,祁骁禹笑着逆流而上。他抱住我,说爱我。我忘不掉那种像被欺骗又像被狠狠打了一耳光的心情。我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他终归是那个叫我姐姐的人。
可是此刻,他忽然电话过来,又一次好认真好认真地在电话那头道,“我好想你。”
他要怎样?
当一个暑假未见的声音穿过听筒的瞬间,我融化了。“你不想我嘛?”
“没有啦……我只是没想到是你……而且你干嘛想我……你的小女友呢……”
我变得吞吞吐吐,心乱如麻。
“分手了。”他语气冷掉。
我有点透不过气。这样的桥段并不是第一次了。李林立,你不能再像一个傻瓜被祁骁禹狠狠抱起,再重重摔下。我长长地呼了口气,“分手了才想起我吗?”
果然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了。
半晌,“如果你这么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嘟嘟嘟嘟……
陈依霖和林奚腻歪地出教室,一头撞见抓着电话发愣的我。她顿了一秒钟,“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魏兮兮和宋鹏也相继出门。“大白天你撞鬼了?”忽然她警惕地瞟了一圈,“我靠你不会看到左珏了吧?”
我岔开话题,“不是,早上数学考的,题简直不是人做的。”
魏兮兮一挽我胳膊,没错,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王八蛋出的试卷。走走走,吃冰淇淋去,祭奠一下我刚刚逝去的几百万个脑细胞。
“她还有脑细胞呐?”林奚拍拍宋鹏,“我以为她脑子里只有男人呢。”
大家笑闹着,只有我心里七上八下。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半夜。在我完成第八张试卷,正准备冲刺第九张时,震动忽然从厚厚的书本底下传来。我慌乱地翻开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和参考书,祁骁禹的号码跳动在屏幕上。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按下接听键。
时间凝结了十八秒,电话那头平静地说,你讨厌我吗?
我匆匆合上试题,迅速地关灯,把脑袋闷进被子里,让心脏恢复每分钟六十的速率后,才回答。
我讨厌你会在凌晨一点四十七分接你的电话?
那,你,喜欢我吗?
我又愣住。
这算什么?
忽然发现,其实一年来我其实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为了掩饰这种慌乱,我装作不在乎地一笑,喜欢啊,我不喜欢你我给你相亲?给你介绍女朋友?给你揍……
我不想提夏至,也怕他想起她。我闭了嘴。他开口,你这个蠢女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打。从我认识你你就在打架,你以为你是古惑仔啊。哎,你们班同学真可怜,有你这样一个暴力狂班长。
什么?古惑仔?切,大哥你撒泡尿看看自己,谁更像古惑仔。再说了,我们全班都爱戴我,有我在谁敢动我们班一根汗毛?
电话那头停了停。他忽然说,你这样一天到晚打打杀杀谁敢娶你?
没人娶拉倒!我最讨厌这句话,“不懂得欣赏我的庸俗男人老娘还不要呢!”
没关系,实在嫁不出去,我养你。
呵呵呵呵,我一阵假笑,“行,你说的,要是老娘一辈子不嫁,就一辈子在你家蹭吃蹭喝!”
一句话!就你那饭量,一辈子也吃不死我!
算了算了,我怕没吃死,先被你老婆弄死了!
那就让她滚!
本来已经睡眼朦胧的我,一下惊醒。“我靠,祁骁禹,你说什么?”
那必须,老婆可以再找,你可是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这四个字被他咬的很准。彷佛舌头和嘴唇有仇一样。我差一点没从床上滚下去。寂静的凌晨,虫都眠了。我的双眼比星星都亮。
祁骁禹,你,你是喜欢我么?
是,我喜欢你,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