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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除一部分不明事理的，再去掉一小撮自命清高的，剩下的都昂着脑袋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或许因为期中考试的原因，我尤其大义凛然，甚至当着老薛的面还对他们轻蔑一笑，“球场上的事儿本来就没准，老薛没看见，咱就一口咬定他们先犯规。”

出乎意料的是，老薛却径直走到我面前，冷笑道，“难怪没有选上你。”

我的脑袋一下就死机了。

嗓子眼里被强行塞进一整块黄莲，又涩又苦又喘不过气，呼之欲出的台词与情感瞬间被冻结。身体开始抽搐，脸因过度的惊吓和紧张像只坏茄子。所有人立刻都领会了老薛的内涵，又一次集体倒吸气。只有王烁鑫还像蠢驴一般嚎叫，“薛老师，是他们先犯规，是他们先打人的！”

文阮音当即用一贯犀利的眼神制止住小胖。

此时此刻，教室里已充斥着钟鸣般的嗡嗡声，让我的脑袋又沉又晕。我根本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末了，只听见老薛又叹一句，“人狂有祸啊，就你这样，怎么担当表率……”

他正要转身离去，我猛然问道，“老师，被选上的是谁？”

老薛用失望的眼神回看我一眼后，沉默离去。

下晚自习的路上，杜一飞和孙芷薇突然从我身后追上来。他俩气喘吁吁，但满面红光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

“你要去美国了是不是！”没等我回答，她就从书包里扒拉出一张纸条塞到我手里，“看在咱俩坐前后桌的份上，你帮我稍一本豪华精装版！”我借着路灯瞄了一眼《Harry Potter and the Half-Blood Prince》，杜一飞叫道，“我要一张黑眼豆豆的专辑，就是有猴子的那一张！”生怕我不知道，他立马噗嗤喝嗤地唱起来，浑身关节都像上了钢钉一样卡地我一愣一愣。“My hump，my hump my hump my hump……”

我头也未抬，冷冷地打断，“不是我去。”

杜一飞的胳膊果断卡在了半截，像一只悬挂的木偶。孙芷薇扶了扶眼镜不可思议地尖叫，“怎么可能？！当时我们班通知这个事情的时候，大家都在说你的名字。我们班连报名的人都没有，因为整个高二没有人能比得过你啊……”

杜一飞定格的脑袋突然伸过来。他神情紧张又略带不安地问，“那……是不是理科班的？”

我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恶狠狠地道，“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全给我吐出来。”

我太了解杜一飞了。他八卦又不长心眼的性子是上天赋予的本性。他那双小短腿总是能去到我们去不了的地方。所以，我按着他脑袋他立刻就招了，“莫彤，是莫彤！”

连孙芷薇都倒吸一口凉气。

大喇叭里，男女主持人正激情昂扬地念着各班抄送的加油小报。其实，运动场上什么都听不见，在热血和风声中，它们充其量只是嗡嗡的耳鸣。女子10人11足比赛还有三分钟开始。大家站在起跑线上，除了我所有眼神都整齐划一地怒视着旁边的三班。

光膀笑眯眯地指挥道，“各位美女，昨天让你们带的布条都带了吧？”

文阮音冷冷地道，“随便了，就用麻绳绑吧。”

光膀赶忙制止，“那哪儿行？！绳子会把你们细嫩的脚踝勒出血印的。那样，你们夏天怎么穿漂亮的裙子呢？”刚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脱掉t恤，撕拉几下就扯烂了。光膀俯下身，怜香惜玉地为我们一一绑上。后来听魏兮兮说，那一刻要是能把光膀的脸屏蔽掉，估计她会爱上他。然而，等他挪到我脚边时，光膀忽然抬头，垂涎着问，可以让我摸一下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一脚踹在了光膀脸上。他的哈喇子在阳光下发光。三班的姑娘们又开始浪笑。魏兮兮立马插起腰往前一步，“怎么着，没笑够是吗？没笑够今天姑奶奶们陪你们继续玩，保证让你们笑到哭！”

昨晚，当杜一飞说出她的名字时，我的火气比此刻的魏兮兮还大两百八十二倍。以至于我平身第一次对父亲撒泼打滚赌气加诅咒。我把所有的奖状奖杯怒摔了一地，历数为学校作出的贡献。母亲开始还在拉扯，到最后像木头人一样捂着嘴巴瞪大双眼不知所措。我抱着父亲的大腿一哭二闹三上吊，但父亲毫不留情地却一脚踹飞我说他不会为这种事情求人。于是我又开始咒骂自己的愚蠢和天真，牙根子“格之格扎”。

直到父亲忍无可忍地给了我一巴掌，冷冷地抛下一句，“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应该去美国？”

我才一下子怔住。

然而，这一次，破天荒的，父亲居然递来一张纸巾后，扶起我。随后，他转身默然一一捡起我满地狼藉的荣誉证书，拍着灰尘道，“我可以去求人，但是我不会去。因为你需要通过这件事认清现实。我早说过，你必须比同龄人成熟、冷静、透彻。只有接触到最真实的一面，甚至是不美好的一面，你才能尽快成长。”

是啊，我早该料到没人比莫彤更适合去美国。我也早该明白，没有什么一定是属于你。那一晚，我和父亲促膝长谈到凌晨。末了，他摸了摸我的额头疼爱地说，“丫头，你很优秀。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否定自己，但也不能太肯定自己。命运本就是福祸相依，人要泰然处世。”

这句话让我直到第二天下午都蒙着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所以，发令枪一响，我连较真儿的心都没有。后来，当八字胡插着口袋在欢呼的人群前跳来跳去地炫耀，我甚至没说一句话，解开绳子就扬长而去。

文阮音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她说你别一副活死人的表情。我却笑笑，推开她的手摇摇头道，没必要了。

陈依霖突然大喊，“左珏，李林立，快看左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