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季左丘的眼角泛红,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一只手已经搭在精神病院的门上了。他大口的吸着冰冷的空气,想要自己冷静下来。
4点。
这是他在床上渡过的最漫长的5小时。从躺上这张床开始,季左丘的姿势就没有变过,直挺挺的一动不动。
他就这样憋屈的迎来了人生中第十六个生日。
“叮铃铃~”家里的座机在这个时候响起。季左丘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赶忙出去接电话,却看见小婶正坐在电话旁。
“神经病!”小婶气急败坏的挂断了电话,瞄着季左丘,“你把家里的号码给了什么人?这么晚还打电话找你!”
“……神经病院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怀疑的视线久久没有离去,审问犯人一般,小婶顺手点起了烟,翘着腿,“别背着我搞什么幺蛾子!”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再次让婶侄二人对视起来。小婶虚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还狡辩?你不会是在学校惹了什么事情吧?这么晚了也要找上门!”
拖鞋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小婶来到门前,透过猫眼打量着外面的情形。
“谁啊!”小婶提高了嗓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请问这是季左丘的家吗?”
小婶立马扭头,恶狠狠的盯着身后的少年。季左丘站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不是神经病院就是教导主任……毕竟我今天在学校那么的……”
“找错了!”小婶心中的怒火此时已完全显露出来,“这里没这个人!”
屋外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是在讨论着什么,但那话语又不是很让人明白。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小婶指着季左丘的鼻子,“别把家里的住址……”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大门吱溜的开了。
季左丘瞪大眼睛,7、8个身材矮小,大概只有半米左右高的小人抬着一个巨大的蛋糕就进了屋。
他完全无视了小婶的存在,径直走到了季左丘面前,欢天喜地的围着他转了起来。
两名小矮人叠起了罗汉,将生日帽戴在季左丘的头上。这些矮人的面部有着深深的皱纹,手指也比平常人长一些。
“季先生,”带头的矮人咧着嘴,硕大的门牙展现出来,“缙云书院得知您今日已迈过二八坎,天命所归,特遣我等前来贺喜。祝您生日快乐!”
季左丘的反应很平静,应该说,是惊吓过度后的平静。
神经病太严重了,不仅幻视,还幻听了!!!
干巴巴的声音从季左丘的嗓子里钻出来,他小声的,悄悄的问:“你们是侏儒?”
在场的小矮人面露难色,硕大的门牙瞬间收进了厚重的嘴唇里:“季先生,”带头的矮子神情有些尴尬,“准确的来说,我们是地精。”
“地什么啊?”
“地精。”领头的又说了一遍。
“什么精啊?”
“……”
“别介意,我主要是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神经病。如果是我的幻觉,那么你们应该会再答一遍‘地精’,毕竟是马冬梅梗。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不过我还是想先问问另一个人。”季左丘笑比哭还难看,“小婶,你能看见这些东西吗?”
小婶,马克思唯物主义理论坚定拥护者,深信建国后不能成精,从没有妖魔鬼怪,如果有,就把它们按回粪坑。她没有理会正在画风突变的季左丘,一把拎起了眼前的一位地精:“你们是什么鬼东西?大半夜的跑到别人家来?”
……小婶也能看见,那么这些‘东西’是真的?
不过没有时间给季左丘思考了,这样一个月色真美的晚上,奇怪的事情纷至沓来。
不远处传来猫叫声,灰白条纹的身影出现在窗口。
地精们本就不大的双眼此时瞪得如同元宵一般,他们惊恐的看向门外,放下手中的蛋糕,随后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地上,整齐的趴成一排。被小婶拎着的地精使出吃奶的力气,反身在小婶的手上咬了一口,这才挣脱了束缚,他一落地就规矩的伏在地上,甚至来不及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
“小猫?”季左丘看着门口熟悉的身影,脱口而出。
比起早晨更加高冷的小猫不慌不忙的走进屋内,坦然接受着地精的叩拜。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位女人,她伴随些微的气流,突然的出现在季左丘面前。云鬓高挽,双眼灿若晨星。不同于车祸那天的装扮,她身着白色对襟纱裙,披着垂有精致流苏的白色毛绒披风,俨然一位从画里走出的古典美女。
“怎么样?这个生日惊喜还满意吧?”女子的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你们大半夜强闯民宅,就是为了给季左丘过生日?不可理喻。”小婶跌坐在沙发上,咬牙切齿。她牢牢抓住被咬伤的手,呼吸有些急促,骨肉从伤口开始,慢慢干枯,如同树木被抽取了水份,缩水枯萎了。
“我缙云书院想做什么便做了,何时需要世间道理?”女子毫不犹豫的回头反驳,却发现了小婶正在异变的伤口。
她转而盯着地上跪着的地精们,面如寒霜。面对女人无声的威压,地精们头不停的在地上磕着,浑身抖如糠筛。
女子瞄了一眼半身都枯萎的小婶,向小猫招手:“去!”她轻声命令,“这人不能出事,牵扯到无关人等,事情会很难办。”
一旁的季左丘看着这个阵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