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出乎陆应淮预料的,江柚的妈妈和姥姥都没有为难他。
江柚的姥姥是个很和善的老太太,穿着旗袍坐在摇椅上,看见江柚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他一见到,就觉得这个老太太和自己奶奶有点像,姥姥叫着江柚小名,声音温柔,转头看见他。
仔细地看了他好一会,笑了笑,“这就是小陆吧,长得不错,精神。”
陆应淮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评价,难得有些局促,放下应酬中的世故与风度,认真叫了一句,“奶奶好。”
江柚的妈妈,江晚颖女士就没有这般好脾气。
江柚蹭到她身边只得了一个白眼,但是对着陆应淮这位客人,她却还是维持了礼貌,对于陆应淮带来的礼物也没有扔出家门。
晚饭的时候,江柚是饭桌上最活跃的人,叽叽喳喳汇报自己最近的工作近况。
但她还没说几句,江晚颖就一拍快子,“说啥话,吃饭,就你有嘴。”江柚就给吓噤声了。
姥姥急忙去拍女儿,“你凶什么,明天中秋了,今天又是柚柚生日,你怎么这样。”江晚颖绷着脸不说话。
陆应淮心知不受待见的是自己,却也没办法替江柚挡这一通数落,在饭桌下轻轻捏了捏江柚的手。
晚饭后,趁着江柚跟姥姥去院子里聊天,陆应淮主动去找了还在厨房的江女士。
他主动走到江晚颖旁边,帮着切水果。
“阿姨。”他客客气气地叫,很多年没跟长辈打交道了,他说话都变得字斟句酌,“我知道您对我很不满意,我也没什么能证明自己的。”
江晚颖在旁边卡察剁了个苹果。
“我也不想为辩解,但以后的日子,我都会跟柚柚好好过,我知道她喜欢吃的东西,知道她容易受凉肚子疼,知道她对芒果过敏起疹子要当心点,也知道她习惯熬夜要多注意催她早睡。”
陆应淮说着这些琐事,眼神里浮现出一点笑意,他以前不是个耐心的人,但是照顾江柚让他很幸福。
江晚颖切苹果的手停了下来,侧脸紧绷,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国外这些年,从来没有忘记她,我知道我没什么能给她的,所以虽然她不在乎,可是我的遗嘱里,她是唯一指定继承人。”
“她如果想结婚,我可以立马带她去结婚,她是永远是我妻子,我不知道我要怎样才能配得上她……”陆应淮顿了顿,“但我爱她。”
我爱你三个字,谁都可以说,廉价得像漂浮在空中的气泡。
但除了这句话,他再不知道用什么更能表达自己,江晚颖沉默许久,水果刀几起几落,最后重重钉在桉板上。
“别说这些虚的了,年轻时候爱得轰轰烈烈的多了,老了还是相看两厌。”
江晚颖抬起手,绾了绾自己耳边的碎发,“我女儿喜欢你,我拦不住,也不想当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
“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别欺负她。这孩子傻,死心眼,认准了就会对你一心一意地好。如果有一天你不爱她,那也要好聚好散。”
她就这个要求。
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未来充满担忧,又无可奈何地妥协。
陆应淮望着她,发现她和江柚的模样是真的很像尤其是眼睛,皎皎如朦月。
“我记住了。”陆应淮说道,郑重道,“但不会有那一天。”
江柚陪姥姥在院子里聊天,还拿着扇子给姥姥赶蚊子,顺便诉苦,她这个情路怎么如此坎坷。
她妈妈这么爱她,怎么就不能给宝贝女儿一点小小的支持呢。
姥姥老神在在,耷拉着眼睛道:“你还不知道你妈刀子嘴豆腐心,怕什么。”
江柚心想,要真是这么容易就好了。
但是很快,她就看见她妈跟陆应淮一前一后出来了。
陆应淮手里端着两盘水果,放在了石桌上,四个人可以一边吃水果一边赏月。
江柚震惊地看见,陆应淮插了块苹果递给她妈,她妈妈犹豫了下,居然接了。
她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真的没看错,随后喜不自胜地看着陆应淮。
陆应淮也望着她,笑了笑,在石桌下又一次轻轻勾住了江柚的小拇指。
他并不像江柚这样精通文学,惯会写文弄墨,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无端想起一句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当年课桌下拉了勾,牵过手,江柚就合该成为他的爱人。
江柚的姥姥坐在旁边,清楚看见了这两个年轻人的小动作,但她自认是个老花眼,澹定地移开了视线。
今天月光这般好,马上就是中秋了,阖家团圆的日子,现在一家四口坐着赏月,有什么不好,谁没事去当那不识趣的老古董。
回卧室睡觉前,江柚收到了她今年的生日礼物。
江晚颖女士和姥姥已经懒得思考了,给她塞了两个大红包,就让她可以谢恩了。
江柚撒娇道:“你们怎么对在外漂泊的崽这么不上心啊~”
江晚颖一牙签戳在哈密瓜上,冷飕飕道:“我没拿鸡毛掸子打你,就是对你上心了。”
江柚立刻乖觉地闭嘴了。
她又伸过头去看陆应淮送什么,全家她就剩这一个可以欺负的人了。
陆应淮本来想等回房间再送的,但是现在被这样盯着,又不得不拿出来。
江柚本来也没在意,随意地接过来,以为又是个耳坠胸针什么的,结果打开一看里面掉出个车钥匙。
江柚拎起来一看,眼珠子差点黏上面,眨巴了两下,有点傻乎乎地问,“你送我车钥匙干嘛?是给我个模型吗?”
那是个法拉利的车钥匙。
陆应淮差点笑出来,“我送你模型干什么,你不是喜欢这个款式吗,上次夸颜色和车身线条都好看。正好你的车也开了好些年,还是刚毕业买的,不如换一个吧。”
江柚继续眨巴眼睛,脑子还有点死机。
她最近刚接受自己荷包已经有点扁了的这个事实,陆应淮这个土豪突然就来包养她了。
她下意识觉得有点烫手,但是陆应淮满怀期待地望着她,她又不忍心拒绝,只能左右为难。
两个人互相对视,落在江晚颖眼里,没瞧出为难,倒是看出含情脉脉。
她虽然对车没研究,不代表不认识车标,狠狠呼出一口气,一句“败家子”就在嘴边了,但陆应淮不是她亲生的崽,她骂不了,只能指桑骂槐说江柚。
“你看看你,出去几年更不知道过日子了,一点都不知道为以后打算。以后一个小家都是要靠自己经营的……”
江柚攥着法拉利钥匙,被骂得心甘情愿,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