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时隔七年,两个人又躺在了这间卧室里,躺在了这张床上。
这感觉很微妙,很熟悉,又有点新奇。
江编剧琢磨了下,按照她平时写的剧本套路,觉得还有点像新婚夜,洞房花烛。
她不由笑了一下。
陆应淮把她揽进怀里,问,“笑什么?”
“想到咱俩刚搬进来的那一天,我从高中生变成大学生,把全部家当都搬了进来。”
江柚眼中也含着笑意,“我记得我带过来一幅壁画,是我拿高中奖学金买的,当时就放在书房里。你带过来好几个单反,后来也没见你怎么用,第二年全被我低价处理给学弟了。”
她想了想,又在被子里踹了陆应淮一脚,“铺张浪费,从小就是。”
她说这话是有依据的,在高中陆应淮就显露了骄奢风逸的作风,完全不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想来小时候也绝不会艰苦朴素。
陆应淮轻轻松松按住了她的腰,“可我后来不是把财政都给你管了吗,炒股的钱,理财产品,奖学金,课外项目的工资,全上交了,就差连烟钱都没了。”江柚一想也是,又笑起来。
因为晚上哭太久,即使刚才陆应淮拿冰块给她冰敷过,她的眼皮还有点肿。
但是从晚饭开始,她一直在笑。
这么多年她好像很少这样开心过。
虽然她过得很不错,工作上节节高升,亲朋好友一直陪在身边,兴趣爱好也不少,有闲有钱,没什么不如意。
可是没有陆应淮,她的快乐好像缺失了一角,像一张拼图永远少了一块,只有她自己知道遗落在了哪里。
只有到如今,她跟陆应淮将哽在心中的这段过去剖开,将最晦暗的那段碎片用清水洗净,又拼上,她才觉得自己变得完整。
她忍不住勾住了陆应淮的脖子,像以前一样躲进他怀里,鼻尖亲昵又依赖地蹭着陆应淮的脖子。
刚才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香槟,陆应淮说是本来想用来跟她告白的,她多喝了点,本来觉得没什么,现在被子里暖融融的,喝下去的酒精却像热气一样折腾上脸。
江柚两边脸颊都是粉的,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燥的,那双唇向来柔软,玫瑰一样红,唇线很漂亮笑着的时候尤其勾人。
她望着陆应淮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像是真的醉了,有点黏人。
陆应淮本来就不想当正人君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嘴唇,问她,“你记得原来刚搬家的时候,你买了一条细绒毯子回来,非说是波西米亚风格吗?”
江柚现在脑子里有点混乱,“不,不记得了。”
陆应淮有点不满意,“怎么会不记得。”
他稍稍凑近,与江柚鼻尖相对,声线音哑低沉,“你跟我搬进新家的第一次,不就是在那条毯子上做的吗?”
他说着,咬了江柚的下唇,一扫而过。
江柚脑子里轰了一下,本能地觉得有点危险,身子也往后退。
她可想起来了,不怪她不记得,被他俩胡搞了一次那条毯子就废了,趁着天色黑,她赶陆应淮去扔的。
眼看着陆应淮神色危险,她赶忙阻止,“你可别想重温,我现在老胳膊老腿,经不起折腾。”
她现在可不是青春洋溢的二十岁,还能在冰冷的地板上再滚一夜。
陆应淮却还是不管不顾,凑过来吻她的嘴唇。
陆应淮亲人的时候总有点粗暴,君子的皮囊到了床上就绷不住,要她求饶,连亲吻都透着一股凶劲。
他的手按着江柚的腰,慢条斯理宽衣解带。
等陆应淮的吻落在她耳边的时候,她含蓄提醒道:“有安全措施吗?”
她今天坐上陆应淮车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有这出。
没想到陆应淮吻着她的脖子,抬头望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有的,在你手边的床头柜里。”
江柚:“……”
陆应淮厚颜无耻道:“都把这间公寓复刻了,肯定要和当年一模一样。”
江柚终于忍无可忍,骂道:“你疯了!”
但是现在说他疯了也晚了,早在十年前能逃的时候她就没能清醒,晕头转向栽进了圈套里。
“柚柚,今晚加个班吧~”
屋子里很暗,却留着一盏床头灯,彩绘的花卉形状,照出一室的迷离醉人。
墙上有交融的影子,融在一起,像一滴水遇上另一滴水。
不知过了多久,床边的那只手才陡然松懈,从床边垂落下来。
修长白皙的手臂,衬着深色的被单,白玉一样精凋细琢,只是有斑斑点点,桃花一样的颜色,暧昧又令人羞恼。
江柚已经累得睡着了。
卧室里的窗帘拉着,中间却留了一道缝,可以望见星斗满天。
在这星光里,陆应淮低头望着江柚。
他捏着江柚的右手,手指从她的无名指上划过,又十指相扣。
他的手比江柚稍大一圈,正好团团包住。
他想起在加州,他奶奶在人生的最后,记忆已经不太好,神志也不清醒,一遍又一遍给他讲,她当年与爷爷相遇的故事。
本是华裔的爷爷因为偶然回了一次中国,爱上了当年才二十岁的她,冒冒失失地买了束花环手串上前送她,从此就在这片淌着她血脉的土地上定居了。
她满怀幸福地说:“他个假洋鬼子一点也不懂诗,念来念去也就那几句,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是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可是她的爱人没跟她携手白头,在二十年前就丢下她撒手人寰,留她一个人在人间雪满白头。
所以她又抬头望过来,“小淮,你要跟喜欢的人白头偕老。”
陆应淮垂下眼,在江柚的手指上又亲了一下。
他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