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上午,江柚又去拜访了她老师。
距离她上次来也有段时间了,柯暮卿对她吹胡子瞪眼,说她这个徒弟果真不孝,都忘记她师父了。
江柚坐在院子里的遮阳伞下,陪柯暮卿一起喝茶骂不还口。
等柯暮卿骂够了,才把自己从衡山买到的一对成色不错的文玩核桃递上去。
“嚯!”柯暮卿细细瞧了瞧那对核桃,“倒是学会贿赂师长。”
江柚吹了吹茶,“哪能啊,发自内心孝敬您这一个师父,不对您好也没别的选择了。”
柯暮卿听得顺耳,露出点笑意,训归训,他对江柚也还是样样满意的。
江柚并不是他弟子里走得最远,成就最高的那一个,却是最得他喜欢的那一个。
因为这孩子脾性有点像他年轻时候,为人洒脱,心善,不计较得失,却也拿得起放得下,缘分大抵如此。
他没有孩子,并不觉得后悔,但是无形中又确实对江柚有一份偏爱。
午饭自然是在柯暮卿这儿吃的,在饭桌上,江柚跟老师提起自己想组建工作室的事情。
她有这个想法也半年了,却到最近才下定决心,马上她也三十了,似乎可以再为自己做点什么,开启新的版图。
只是一个工作室,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要找到合适的人才行,此后还有一堆批文手续,忙起来也需要一段日子。
从此之后,她就不是一人单打独斗,却也肩负了更多责任。
柯暮卿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瞥了她一眼,“怕什么?搞砸了来找师父”
江柚却不当真,“老搁您老翅膀下面多丢人啊,说起来像我还没长大一样。”
“那又怎么的?”柯暮卿挑眉,“别人巴不得有我这师父呢。”
这倒是。
江柚一直觉得,摊上柯暮卿当老师,算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她还是得瑟地冲柯暮卿一笑,“我当然还想再闯出点名堂,也许等哪天别人提起你,介绍词就变成了这是江柚的老师。”柯暮卿哑然失笑。
他一巴掌拍了拍江柚的肩,“臭丫头。”
但他又摸了摸江柚的头,“那就好好干。”
为着工作室的事情,江柚在老师这儿聊到晚上,柯暮卿本来要留她吃晚饭,她却摆摆手,自己拿了包出去。
“不了。”
她一边换鞋一边解释道,“家里有人等我。”
陆应淮今天也约了她吃晚饭。
柯暮卿听得纳闷,本来还没理解,看见江柚的神情却反应过来。
是了,他这宝贝徒弟春天里开花了来着。
他有点惊讶,笑得格外亲切,“还是上回那个,追你的?”
江柚点点头,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她拿了包,站在玄关,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却又停下来,转头望着柯暮卿。
“老师,等我跟他真的定下来,我带他来,跟你吃顿饭,还希望你别嫌弃。”
她笑了笑,“我跟他其实认识很多年了,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兜兜转转。辜负您这么多年替我牵桥搭线的美意,我还是想选这个人。”
柯暮卿对江柚的感情,一向是只负责介绍,从不插手。
他从江柚的话里隐约意识到什么。
他知道江柚大学曾经颓然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候他跟江柚还不像后来如此亲近,了解不多,只知道个大概。
但在玄关昏黄的灯光下,他像每个慈爱宽和的父亲一样,对江柚笑了笑。
他还是那句话,“这有什么,你喜欢就好。”
他一手照看的孩子,无论是事业也好,感情也好他都希望他们平安顺意。
江柚抬头望着自己的老师,像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柯暮卿对她笑笑,拍了下她的手。
“你比老师运气好,还能找到你愿意陪伴的人。”
柯暮卿声音温和道:“老师我年轻的时候爱过很多人,分手的原因也五花八门,最后发现还是一个人自在。”
他想了想,又道,“人生长得很,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就会发现少年意气,一时的爱恨都不是很打紧。”
“最重要的是,要让自己不后悔。只要是你不后悔的事情你就都可以做,比如去开工作室,比如去谈一场恋爱。”江柚听进去了。
她对柯暮卿笑了笑,她父亲去世得早,跟着姥姥和妈妈长大也很幸福,从来没觉得自己缺过什么。
但柯暮卿对她,又确实如师如父。
他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偏爱,但他的行为却又总是在阐述这件事。
她不知道为何鼻子有点酸,低声说了一句,“我记住了,谢谢老师。”
柯暮卿拍了她的背,“那就走吧,别耽搁了,不是有人在等吗?”
江柚离开了柯暮卿的家。
院子的门一关上,这座清幽的小院连同温暖的灯光都被一并关在了身后。
但门下那支摇曳的廊灯,还是幽幽照着她前行的路。
她开车回了家,把刚才老师给她的几本书都放去了书房。
而等她把书放好,她又重新跨出家门,走过短短的一条走廊,按响了陆应淮的家门。
三声过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陆应淮一看就是刚从厨房里过来,一身居家服出现在门后,一看见她,本来还冷冰冰的脸立刻笑起来,“回来了?”
江柚听到陆应淮的声音一下就笑了,“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