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迟等不来回答,心里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陆应淮,“你不会是……在这儿守着我,怕我走了吧?”
陆应淮抬头望了她一眼,没说话,默认了,江柚有一瞬间在怀疑到底是她被抛弃了七年还是陆应淮被抛弃了七年。
“你从几点守在外面?”她上下打量陆应淮,“你是不是有病,你就算堵得了我一天,你堵得了每一天吗?”
“我知道。”陆应淮声音也是哑的,在早风中像被磨坏了的竹笛,“可我睡不着,我总觉得,也许我一睁眼,你就不在了。”
他抬眼望着江柚,褪去了昨夜的凶狠,他在白天又做回了温润君子,只等着江柚手起刀落。
说来也可笑,当年他走得干脆,把江柚抛掷在身后。
如今场景颠倒,他却不许江柚这样做。
江柚显然也想起了这桩事,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她也不想去买早饭了,她深呼吸了几口,望一望窗外雾气蒙蒙,又看了看陆应淮,昨夜大概下雨了,空气里的湿度远胜平常。
陆应淮不知道在她门外站了多久,脸和嘴唇都发白了,江柚简直没辙。
几分钟里,这条走廊安静得近乎凝滞了,江柚很想再醉一回,就当自己瞎了。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你这样有意思吗,陆应淮?我如果真想走,铁了心地要远离你,我早晚可以搬家,甚至我可以换一座城市,又或者像你一样,出国,远走高飞,让你怎么也找不到我。”
她这句话刚说完,陆应淮就慌张地抬头看她,像是想说些什么。
但江柚不想听,江柚闭了闭眼,突然握起拳头,恶恶狠狠地打了陆应淮一拳,狠狠地把他推到墙壁上,背跟墙壁相撞,发出沉闷的砰得一声。
“我不需要你跟我保证任何东西,不需要你跟个丧家犬一样守在我门外,我不稀罕了,不稀罕了!陆应淮!”江柚眼眶还红着,却恶狠狠地瞪着陆应淮。
“你说你想要一个追求我的机会,我给你。但就像你自己说的,我们之间是不平等的,我还会接受别人的追求,我可以折磨你,我也许会答应你,也许永远不会。我想让你滚就要滚,想让你出现就出现……”
她明明说着狠话,说到这里却哽咽住了,痛苦地揪着陆应淮的衣服。
她不是没有犹豫过,也不是不明白自己说出的话意味着什么。
可是从酒吧里见到陆应淮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实在不能更加难看。
她咬牙切齿地望着陆应淮,“我不要原谅你,不要听你有什么苦衷,不想知道你离开我有没有后悔。我只是想报复你。”
她说完就松开了压住陆应淮的手,眼泪却颤巍巍地从眼眶里滚出来,顺着脸侧滑了下来,明明放狠话的是她,说要报复的是她。
哭得这样可怜的也是她。
而陆应淮就这样久久地望着她,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的柚柚,最终还是心软,像个最悲悯的女王一样宽恕了他,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伸出手,将江柚抱进了怀里,轻轻吻了吻她哭红的眼睛。
“不要原谅我。”他低声道,“我这么坏,把你一个人丢下了七年,不要原谅我。”
江柚靠陆应淮怀里哭了有十分钟,回过神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抬手一抹脸,把陆应淮推开,又翻脸不认人了。
“行了,你要的机会我也答应给了,你该滚哪儿滚哪儿去吧。”江柚把脸转开,准备放两句狠话,让陆应淮好好学学什么是三从四德,但是一抬眼看见陆应淮苍白的脸,到嘴边的话又变了。
“你在外头当了一夜门神也当够了。我用不着你看家,我最近懒得搬家,这房子是我刚买的,要走你走。”
陆应淮当然不会走,他一把抓住江柚的手,稍微使劲,又把人拽进了怀里。
在江柚张口骂人之前,亲小猫一样亲了亲江柚的额头,“我还不困,你刚才是出来吃早饭的吗,我带你去,吃完回来我再睡。”
江柚被亲得猝不及防,本来想骂他,一听却又觉得也行,吃顿早饭也耽误不了多久。
但她被陆应淮拉着往前走,还要挑挑拣拣说道:“要好吃的,别豆浆油条就打发我。”
“好。”
江柚还以为陆应淮要带她去哪个茶楼,没想到汽车开过几条街,两边的道路越来越眼熟,最终停在了一个宽阔的路边。
往左边看,是已经过了上学点的高中,往右边看,是一排小吃店,都藏在树荫底下,小小的门庭,招牌都很久了,却开了好多年。
“下车吧。”陆应淮说。
江柚犹豫了下,才推开了车门。
这里她当然熟悉,正是她当年跟陆应淮就读的高中,她在这儿度过了三年,而陆应淮高三才转来,但不管是一年还是三年,他们那时候下了晚课,都会来后门这一排小吃店,点一份夜宵。
这些年她为了避免触景生情,连开车都会绕过这儿,可陆应淮却带她过来了。
陆应淮过来牵她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前些天开车路过这儿,发现我们高中常去的那家馄饨店还开着,就想带你来这儿。”
江柚撇了撇嘴:“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还喜欢吃馄饨呢,也许我改吃饺子了呢。”陆应淮笑了笑,没拆穿她。
他前几天明明刚看见江柚点馄饨外卖。
落了座,馄饨店的主人也还是当年他们读高中时的那对夫妻,十年不见,两个人变化不大,还是一样的和气,只是脸上皱纹又多了几道。
他们似乎对陆应淮跟江柚还有印象,点单的时候多看了好几眼。
那穿着碎花围裙的老板娘笑着问:“你们俩是不是以前在对面高中读书啊,我瞧着有些眼熟。”
江柚不好意思对外人冷脸,乖乖点了点头,“是,我十年前是这儿的学生。”
陆应淮在旁边接话,“我们以前经常来吃夜宵,她喜欢你们家的薄皮小馄饨。”江柚瞥了他一眼。
老板娘却很高兴,说明她记忆力不错。现在店里人不多,老板去后厨忙了,她就在前台聊天。“你俩长得好看,我就容易记住。我们家薄皮小馄饨是招牌,好多老顾客都会来。我们家蒸饺也不错,要尝尝吗?”
“好,那就再来两份。”陆应淮说道。
他难得耐心,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老板娘聊了下去。
江柚在旁边喝豆奶,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望着这间小小的店铺。
十年间,这家店变化不算大,只是翻新了一下,墙壁重新刷了颜色。
店门外还种着那棵老槐树,树干层层高,每到晚间休息,门外的街上就都是学生。
当年她跟陆应淮躲在人群里,喝着汽水。
而那边老板娘跟陆应淮聊着天,越看她越满意,一表人才,又是大律师,前途太好。
她忍不住问,“小伙子你看着年纪不大,结婚没,有女朋友了吗?我有个侄女儿……”但她话还没说完,陆应淮就打断了。
“结婚了。”陆应淮笑笑,“我很喜欢她。”
江柚不看风景了,瞪大了眼睛望着陆应淮。
老板娘失望地哦了一下,但没两秒又开心起来,“那你倒是结婚蛮早的,也挺好的,现在年轻人都喜欢晚婚,不过嘛,遇见喜欢的人是不分早晚的。”
“你们稍等啊,我去给你们看看,催催馄饨好了没。”
等老板娘去了后厨,江柚才在桌下踩了陆应淮一脚,咬牙切齿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陆应淮拍了拍鞋,神色澹定:“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