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泽十三寨,其实就是鄱阳湖上的十三支劫匪,总瓢把子就是他们斩鸡头喝血酒推出的最厉害的一支劫匪的老大。南霸天就是这么一个人物。
不过这南霸天南爷跟其他同行不太一样,最主要的是有上进心,有句话不是说‘贼不长久’吗,这位南爷于绿林道功成名就之后,便在鄱阳湖沿岸开了不少的青楼,赌场,饭庄,有道上朋友帮忙,生意也算兴隆;手里钱多了,心思越发活泛,大把的银子撒出去找门路,头几年竟然真的让他捐了一个九江府兵马提督的缺;又把原配的老婆赶回家,隆重迎娶了一位闲赋的原户部侍郎家的千金,里里外外的已经很有了一副官绅传世的架势。
只是这水里的无本生意他可从来未曾落下,只是很少亮名号了而已。
“马东,马西快点出来,快点,证明你们自己的时刻到了。”伍秉钧跑到船舱门口,大喊道。
“老板,出……出什么事了。”正在组装机关人偶的马东马西吓了一跳,瘸着伤腿跑了出来。
“有劫匪,快抄家伙。”伍秉钧在马东腰间抽出火枪,大喊着便又往回跑。
“谁?哪位?您是?”躲在船尾看书的徐伯文听着不对,急慌跌忙的跑了过来,趴在船舷上探出头紧张地喊道。
“他老母的。”快船上的汉子见冒出来的是个书生,不由的啐了一口,暗骂道,“老子别他娘的被人坑了,这可是个书呆子,要是真跟那个死要钱的吉安学政有关系,老子可就麻烦了。”
他想到这,先不急着回答徐伯文,稍微向后侧了侧身,对着身后低声喝道,“把那个混混拉过来,再确认一下。”
“熊爷,熊爷,您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一个獐头鼠目的干瘦汉子被人从船后拖着的一个大木箱里弄了出来,浑身上下绑的跟个粽子似的,杀猪般的叫着。
“你他娘的给我闭嘴。”船头的汉子猛地一瞪眼,回过头低声骂道,“敢在我们南爷的赌场里出老千,要是不浸你三天再淹死你,我们以后还怎么称鄱阳湖上排名第一的好汉。”
“熊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干瘦汉子吓的尿都出来了,带着哭腔说道。
“好,不敢了,那我问你,眼前的这艘官船上是不是有我们南爷要的洋货,船上都是些什么人,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
“有,有,他们有洋货,我一朋友借着送菜的机会亲眼看到过。”干瘦汉子忙不迭的回答,“这官船本身只有三个人,都是死要钱李学政的家奴,货是一群广东人的,里面有两个男娃娃长的挺水灵,本来想弄走卖个好价钱还还赌债的,却被他们主事的坏了好事,嘿嘿嘿。”
他贱笑着,忽然脸色一变接着说道,“对了熊爷,他们手里有火枪,你可得注意着点,千万别伤了贵体。”发现自己竟然说出了‘贵体’这么文雅的词,他很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船头的汉子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看官船,嘴里低声喝道,“继续弄水里泡着,记住,三天之内别让他死了。”
干瘦汉子惨嚎一声,刚要大喊求饶,船上已经有人把一大坨不知干什么用的黑的发亮的破布塞住了他的嘴,拎起来又摁进了木箱里,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这位先生,你是主事的?“心里大体有数后,立在快船船头的汉子对着还在紧张张望的徐伯文一抱拳,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摆出一副和气的模样问道。
“是是,我是这主事的,请问您是?“徐伯文急忙回礼问道。
“哦,你是主事的就好,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此次是不是带了洋货。“快船上的熊姓汉子阴笑道,他心里话,“告诉你我是谁,然后回头报官?虽然衙门里都是拜在南老大门下的自家兄弟,不过现在这个紧要关头还是少惹麻烦的好。“
伍秉钧就站在徐伯文身后,见他对答的还算顺流,便没打断他,而是小心翼翼的装填好了手中的火枪。
“有,有洋货,是些英吉利国上好的羊毛毯和羽纱,请问您是要买吗?“徐伯文书呆子的劲头又犯了,很友善的说道,“您要是买回去送人的话,那肯定是相当的有面子。“
“洋毛毯~“熊姓汉子不动声色,“多少钱一件。“
“十两一件。“
“我没钱,能赊账吗?“
“不能,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噗。“伍秉钧差点笑出声来,急忙用手捂住的了。
“我从不赊账。“熊姓汉子冷声说道。
“他不想赊账……”徐伯文扭头看了看伍秉钧。
“不想赊账拿土特产换也行。”伍秉钧半开玩笑的小声对他说道。
“对对对,你可以拿这鄱阳湖的特产来换。”徐伯文也实在,很开心的对熊姓汉子喊道。
“我干你姥姥的。”熊姓汉子彻底怒了,在脚下拔出刀来猛劈了一下,大吼道,“实话告诉你,老子是这辈子做的都是无本的生意,识相的快点把洋货都交出来,看在李学政的面子上,老子不为难你们。”
“如若不然。”他冷冷的一挥手,跟他来的七八条快船上汉子纷纷把手里的兵刃挥舞了起来。
“老子点了你们的船。”他阴冷的说道,“你们就到阎王那里换土特产去吧。”
“你敢!”伍秉钧也怒了,这批洋货可是关系着他们全家人的身家性命,是人不是人的都想强抢,凭什么啊;他握紧火枪对准了熊姓汉子的脑袋,大吼道。“李大人的船你们也敢烧,不要王法了吗。”
“王法?在这鄱阳湖上,我们南老大就是王法。”熊姓汉子看着伍秉钧的火枪眯起了眼睛,“再说了,把你们都喂了鱼,谁又知道是我们干的。”
“把我们喂鱼?不行,不行,我讨厌鱼。”见伍秉钧要动手,马东马西便把最近几天刚作好的,绑着火药和松油的火弩架在了船舷上,嬉皮笑脸的说道。
“好好,你们有种。”熊姓汉子见强攻是讨不了好处了,手中刀狠厉地剁在了船头上,转身大吼道,“兄弟们,咱们走,回总舵。”
那些个快船迅速调转船头,桨橹齐动,向着岸边驶去,很快的便消失在了湖礁水草之后,不见了踪影。
“李老,李老,劫匪跑了,咱们也加加速吧,别再让他搬了援手包里我们的饺子。”等到现在也没见李老他们三个人在船舱里出来,伍秉钧无奈,只好高声喊道。
“还说把安全都交给你,要是都交给你的话,我们被人喂了鱼都没人知道。”他现在对李老是有些埋怨了,“自从我们上了船,掌舵看航向的活就成了刘老爷子的了,顶多是圈圈兄帮着下个锚,升个帆,你这银子赚的也忒轻松了吧。”
“加速,怎么加?”船舱里传出李老懒洋洋声音,“说吧,你是打算自己划船还是让我来。”
“我……”伍秉钧,想说“当然是你来,”可是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伍大哥,风向,风速没变,这么大一艘船就指着咱们老幼几个来划不现实。”李可秀的声音在船舱里传了出来,“你不用着急,顺其自然就好。”
“呵呵,顺其自然?我看还是用‘听天由命’比较好。”伍秉钧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找掌舵的刘一猴商量对策去了。
天很快就黑了,还有些阴气沉沉的,象是要下雨,再行下去就有些危险了。
伍秉钧和刘一猴无奈的相互看了看,只好下了锚,让船泊在了湖水中央。
“老天爷保佑啊。”伍秉钧暗暗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