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多艰险,车马不得便,同州至洛阳的官道,山路陡峭,崎岖难行,如今却行驶着一辆马车,马匹奋蹄,用力向前,马车的周围,簇拥着几十骏马,马上骑士英武挺拔,一个个骑术精湛,在马匹的颠簸中,依然身体笔直昂然。
马车上坐着一位红色锦袍的官员,愁眉不展,无精打采的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他就是静王,来时意气风发,万人拥护,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回去时却身陷囹圄,祸福难测,外面侍卫如狼似虎,催着赶路,连马车都不让他下。
静王抚着发麻的双腿,马不停蹄赶了十多个时辰,邙山已经依稀可辨,再往前,就是洛阳了,见了武后,只怕自己性命难保。心中不由后悔,当一个安乐王爷多好,逍遥快活,如果不是听信了玉真子的鬼话,何至于落到今天这般处境?
“曾经金玉满堂,醒来终究成空,富贵荣华如烟,叹息人生苦短。”静王低声吟道,大难之时,才领悟到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什么帝王霸业,什么江山美人,都没有生命重要。越往前走,官道越发的宽阔平坦,众人行进的越发迅速,静王仿佛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蓦然,前方出现山崩海啸般的马蹄声,扬起了满天的尘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正在向这里赶来。几十名侍卫警惕起来,刀剑出鞘,箭上弓弦,将为首的太监与马车团团围住,避在路旁,静观其变。
飞尘越来越近,遮天蔽日,天色也阴沉了下来,前方出现了大批骏马,人嘶马叫,威武雄壮,竟然有一二百人之多。
“是官兵。”一名侍卫眼神锐利,看清了这些人,都穿着整齐的衣甲。
众人放下心来,这么多官军,从洛阳方向而来,应该是朝廷派来接应的。
宣旨太监拨开众人,驱马来到队伍前面,扯着公鸭嗓子大声喊道:“我是宫中的李公公,奉武后旨意,前往同州传旨,你们是什么人?可是来迎接我们的?”
前锋的官军闻听,马匹不停反快,泼风一般冲了过来,为首一个年轻人,哈哈大笑:“不错,我们是来迎接你的,迎接你到阎王那里去做客的。”手中弯刀如勾,划过一条曲线,血光爆溅,李公公的头颅冲天飞起,滚落在地上,在马匹的踩踏之下,皮球一般滚来滚去。
“大家防备,这是来劫钦犯的。”一名侍卫嘶声大喊,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掐断了脖子,一支飞镖正中他的面门,身体栽落马下,一命呜呼。
众侍卫都是武功高强、应变迅速之人,危急时刻,并不慌张,围成一圈,互为援助,登时与官军杀的不可开交,官军虽然人多,但是并不是这些侍卫的对手,渐渐抵挡不住,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变得慌乱起来。
“退下,你们这群废物。”为首的年轻人有点不耐烦了,大声喝骂着官军,转身对旁边的几名绿袍人说道:“玉真子派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看热闹的吧?轮到你们上了。”
为首绿袍人面皮发青,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听年轻人说话不客气,脸色一板,眼睛爆睁,闪过了一道凶芒,狠狠的看向年轻人。
年轻人打了个冷战,连忙说道:“召大侠,这里是官道,距离洛阳又近,我们不敢耽搁,请召大侠出手,赶快将这些人解决了。”
绿袍人冷冷的说道:“你要记好了,我们召家可不是你薛家的打手,这次是应玉真子邀请,才来帮你们的,下次再敢对我们无礼,小心你的狗命。”
年轻人正是薛绍,薛家拥护静王,参与了谋逆的计划,与静王休戚相关,如今有求于人,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说道:“我知道了,召大侠,麻烦你赶快出手吧。”
绿袍人头也不回,沉声说道:“你们上前,把这些人都给解决了,将静王救出来。”
身后几人齐声称是,几条绿色的身影如同大鸟一般,从马匹上跃起,冲到了侍卫们跟前,身上散发处缕缕淡淡的烟雾,围绕着侍卫们急速转了一圈,烟雾弥漫,将侍卫们包裹起来。
薛绍带领的官军已经奉命后撤,远远看去,只见侍卫们的脸色,一个个都变成了猪肝毛样,双手抚着胸膛,似乎喘不上气来,手中的兵器再也拿捏不住,叮叮当当掉落一地,嘴角也隐隐渗出了黑色的血丝。
“好厉害的毒。”薛绍与众官军一身冷汗,惊怖的望着召家这些弟子,心中恐惧,又急忙向后面退了老远。
众侍卫再也支撑不住,纷纷倒地身亡,一名绿袍人身形飘忽,倏然来到马车上面,抓起车上的静王,手指一弹,一粒药丸已经飞进他的口中,然后轻轻一带,裹着倒纵着飞回,落在了薛绍的面前。
为首的绿袍人再也不看薛绍一眼,生硬的说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这人就交给你了。”说着话,几名绿袍人翻身上马,马匹疾驰,很快消失在远处。
静王怔怔的望着薛绍,恍若隔世,本来自忖必死,没想到能得脱大难:“谢谢,薛绍,本王日后对薛家必当重谢。”
薛绍挥退左右,将静王带到无人处,急急问道:“王爷,我们这次的计划失败了,武后已经在关注我们,王爷还得早做准备,消灭证据,不要留下什么线索,我们这么多年苦心培植的大臣,只要他们能保的周全,自然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这个倒不必担心,我一向谨慎,从来没有留下什么书面证据,所有的联络都是口口相传,那些大臣,不会留下让武后发难的把柄。”静王长叹一声,自怨自艾的说道:“倒是我,需要赶快找到藏身之处。”
“这个王爷放心,我们已经为王爷寻到了一处安身的地方,任何人都万难发现。”薛绍舒了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一只玉瓶,递给了王爷:“王爷莫慌,先喝口酒压压惊,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静王接过玉瓶,轻轻啜了一口,心中的大石落下,平静了下来:“东山再起只怕是难了,一招错,步步错,满盘皆输,以武后的精明,只怕我永无出头之日了,我只求能找到一个藏身之所,安安稳稳过完后半生,心愿足矣。”
话未说完,静王脸色大变,怨毒的看着薛绍,只觉得腹若刀割,仿佛一千一万个钢刀刺在了五脏之上,痛的头上汗珠直淌:“这酒有毒,原来你要杀我灭口。”
薛绍冷冷一笑:“王爷,我们薛家跟着你,本来是图个功名富贵,没想到你这么不小心,被武后抓住了把柄,我们薛家,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死了你一人,却能保的千万人性命周全,王爷,你功德无量啊,我会为你多烧纸钱,让你在下面继续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王爷。”
静王的嘴角咬出了血丝,惨然一笑:“自古都是同富贵,患难之际,哪里还有什么仁义道德?你虽然杀我灭口,只怕也瞒不过武后的法眼。”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薛绍指着远处的官兵:“看到没,我在食物中投下了秘制毒药,没有解药,他们全都得死,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知道我薛家的秘密?有这么多人为你陪葬,王爷,你也该安心了。”
“好狠的心,好毒辣的手段。”旁边突然有人冷冷的说话,薛绍急忙转身,四面查看,再没有看到别人,面前的静王,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这话不是静王说的,那是谁说的?薛绍的冷汗冒了出来,不管是人是鬼,知道了这个秘密,自己永远都将寝食难安。
“你在找我吗?”一声长叹,仿佛在薛绍的耳边说起。薛绍惊魂不定,大声喝道:“是谁?是谁在说话?”
“我们一直就在这里,可是你却看不到。”又出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薛绍都要崩溃了,颤声说道:“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你还没看到我吗?”苍老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不过这次仿佛就在面前,薛绍低头一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蹲在地上,手指疾点,封住了静王的穴道,让他身上的血流减缓,使毒素不能迅速发作。
老者一边慢条斯理的说话,一边从身上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丹药,喂进了静王口中。静王的脸色慢慢恢复了颜色,一丝红润渐渐沾在脸颊之上。
“我原本想着静王心思毒辣,用如此残忍的手段灭了我秦家,没想到你更毒,静王是明着残忍,而你是卑鄙加残忍,为了自己安全,不惜毁去这么多人的性命。”秦无殇来到了薛绍的身后,沉声说道,想起秦家全族被火活活烧死的惨状,心情悲愤。
阿龙,秦紫怡,还有秦紫阳也出现在薛绍面前,面无表情望着薛绍,救治静王的,正是国手神医欧阳辉,此时也站起身来。
静王缓过气来,羞愧的望着面前几人,这几人,曾经是自己恨之入骨、一心处之而后快的仇人,但是现在,却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应该是憎恨他们,还是要感激他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