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容眼中闪过一丝怒色，“皇上对长平侯一片痴情，她一个姑娘家对皇位并无心，若非当年先帝相逼，当今圣上年幼，必然不会走上这条路，个中痛苦，非当事人难以体会。至于继承皇位，先帝临终，康隆女帝还请示过，这件事先帝是同意的，但先帝并不信她，怕她不会把皇位传给当今圣上，还是留下了立当今圣上为储的遗诏。杜景桓狼子野心，先是劝说她灭夏侯家，最后还临阵倒戈投靠皇上！”

说到最后，江静容咬牙切齿，因为激动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言语都是从紧咬的牙根里挤出来的。

人人都说康隆女帝对夏侯家和吕家都太过狠辣，可事实上最煎熬的始终都是女帝自己。

杜青薇心里一股怒火腾地就烧了起来，许久，压下怒意，才问道：“当年姑姑陪在她身边，对于她怀的是谁的孩子，难道全然不知情吗？这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姑姑何不全都告诉我，免得我走冤枉路，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彻查到底的。”

江静容露出凄苦的笑，“我是怕您难受，既然您一定要知道，也好，长平侯去之前那天，康隆女帝去见过他，那一夜是我伺候沐浴更衣的……后来，不久，她就有了妊娠反应。”

那些没说的话，杜青薇一个姑娘个家虽然不甚明白，但也大体能猜出许些，不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母亲灭了她的父亲九族，虽然有过这样的猜测，但真被证实，作为女儿的杜青薇，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以手支额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而夏侯储之自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听着，慢慢旋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望着窗外的竹林若有所思。

江静容难过地看着杜青薇，“我同您坦言，只是希望您不要被他人蛊惑，而对康隆女帝有所误会，她从始至终为的都是大尧的江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尧，为了大尧她牺牲了她一生的幸福，也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如果连您也误会她，那，情何以堪？”

杜青薇勉力抬头，牵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用力地点头，“姑姑放心，我不会的。”

杜青薇有些茫茫然的，也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能从江静容这得到的讯息也都已经告诉他们了，夏侯储之便起身告辞。

直到他们告辞，易瑞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杜青薇和夏侯储之也不好打扰，便只同江静容道别，杜青薇迈步出了竹楼，却听到身后江静容忽然唤她，“杜小姐！”

杜青薇停下脚步转头，看到江静容倚着门，她神色凝重地道：“如果能放下，最好不要去追究了……”她又叹息一声，“总之，无论如何，杜小姐一定要记住一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您能相信的只有您自己。”

她说任何人的时候，有刻意看夏侯储之一眼，杜青薇慌忙转头看夏侯储之，而夏侯储之只是望着竹林，似乎并没有看到。杜青薇才对着江静容点点头，笑着道：“我记下了。”

望着杜青薇和夏侯储之离去的背影，江静容立在门口，很久很久，才慢慢浮起一个笑容，语声凄厉，“皇上，该是谁的债，谁也逃不掉！”

屋内的易瑞斐此刻抬头透过窗看着竹林，仔细看，竹林后九华峰若隐若现。

杜青薇出了竹楼，行出老远还回头看九华山上的陵墓，目光迷离。后来回去的路上，杜青薇一路沉默，素霓虽然一向跟她没大没小，但陪在她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要去惹她。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于溪畔暂歇，清风徐来，带来山野阵阵野花清香，溪水灵澈，杜青薇一人于溪边默默站立。

夏侯储之看着一脸沉默的少女，漫步走过去，“何去何从，想必杜小姐已有思量。”

杜青薇凉凉一笑，“往后，不必再称呼我杜小姐。但是，我要先去杜府一趟。”

一句话，夏侯储之便已知道杜青薇的抉择，亦不多说什么，陪着杜青薇直奔杜府。

刚进门口，就碰到杜青薇的哥哥杜豫徽正急匆匆而出，差点撞个满怀，杜豫徽看到是杜青薇，几乎要合掌念一声阿弥陀佛，他一把抓住杜青薇的胳膊，“青薇，你去哪了？忠叔晕倒在马车，说你不知去向，你知不知道家里都乱成一团了，爹派了所有人出去找你，郁姨娘差点吓晕过去。”

但杜青薇冷着脸一言不发，杜豫徽这才察觉到气氛有点凝结，也才看到夏侯储之也在，他抓着杜青薇的手不着痕迹滑落，不慌不忙对夏侯储之行礼，“下官参见王爷！”

大尧设三省六部，杜豫徽时任从三品兵部侍郎，在朝堂上同夏侯储之日日相见，并不陌生，但对夏侯储之同自己妹妹一起回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下。

夏侯储之点点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道：“杜大人不必多礼。”

“多谢王爷送舍妹回来，若是不嫌弃还请王爷留下来喝一杯茶，”杜豫徽从容地道，又对身边的侍从低声吩咐道：“去告诉我爹，二小姐回来了。”

夏侯储之并不客气，“那就叨扰了。”

杜青薇脸色苍白，而夏侯储之时不时看她一眼，杜豫徽默默的看在眼里，慢慢的拧起眉。

到了正厅，杜景桓率先而出，后面跟着脚步匆匆的杜夫人、郁姨娘和杜家大小姐杜青怡，郁姨娘看见杜青薇飞快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杜青薇，上上下下查看，几乎落泪，“阿薇，你没事吧？”

杜景桓看到杜青薇安然无恙先是松了一口气，但看到夏侯储之又微微一凝，上前见礼，“王爷！”

杜青薇扶着摇摇欲坠的郁姨娘，凄然一笑，“让姨娘这样担心，女儿真是不孝，承蒙姨娘多年养育大恩，却只怕无以为报了。”

“阿薇！”郁姨娘脸色惨白，死命捂着自己心口，“你我乃是母女至亲，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青薇含恨看向杜景桓，“相爷这么反对我回京城的原因，相爷不肯告诉青薇，但青薇已经知道，往日是青薇认贼作父。”

杜景桓双眸一凝，霍然背起袖子，森然看着夏侯储之，夏侯储之彷佛浑然未觉只是看着庭院里的花。杜夫人等人闻言具是一震，杜青怡甚至惊呼出声又慌忙捂住自己嘴巴，郁姨娘只觉平地惊雷连连后退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