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然低下眼睑，浓密睫毛半遮住她的墨瞳，“你这么着急要离婚……”

男人轻抿了口气，挂着有名无实的夫妻身份，对他是个阻碍。

“陆邺听说你回国，赶着今晚的飞机从英国回来了。”

男人眼底深暗无波，淡着嗓音，“离婚对你我是两全其美，你也可以在他回来前跟我划清界限。”

“不是的！我跟陆邺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苏雪然惊然出声，苏家向来主张的温善贤淑，她也全然不顾了，精巧的瓜子脸涨成通红。

江清墨却静静地凝视她，眼中掠过的冰凉，代表他不会再相信她的话。

他掌心温和粗糙，轻覆在她的肩头，淡声道，“我爱过你。”

她听着他恍若深情的话语，心尖掠起波纹，心弦大动。

好似只要得到这个男人，人世间的一切都值得了。

然而下一秒，男人扣在她肩膀的手微许下沉，“我对你的尊重和礼仪，只是基于这一点而已。所以，也请你尊重我的意愿。”

他话语中突兀的疏离间隔，刺得苏雪然心头一疼。她倒退一步，怔忪瞧着他。

“你三年前不顾一切只身去英国，我成全；你要和陆邺在英国美满幸福，我成全；你要离婚，我也成全。”

他眸光黯然，透着淡漠的怨艾，“你还想我怎样？”

他极少说这么多的话，可见，这番情绪压抑了有多久。

苏雪然眸色一空，不敢不去接那份离婚协议。

明明轻薄的几张纸，踮在手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她闭上眼，有眼泪回旋在眼眶里，“清墨，三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我那时年少轻狂，在国外尝遍苦头后，才发现……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男人转过身，用力拢着干涩的眼。

“那如果我现在跟你道歉，我承认我错了，我后悔离婚了，你……你还能原谅我吗？”她鼓起勇气，纤指握住他的衣角，颤抖发问。

男人默然许久，他望着窗帘掀开的一角，瑟缩在风中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的纤瘦影子。

他忽然无心去听、去回答苏雪然的话。

“清墨？”苏雪然颤抖再喊他名字时，才发现男人竟然走神了，他在认真望着楼下。

男人回过神，轻拢上窗帘，低淡直视入她的眼睛，“雪然，我已经不爱你了。”

轻渺的几个字，就如刚才那句“爱过”一样让她震撼。

只是，这次带来的是钝痛，是撕扯着她皮肤和神经般的痛感。

苏雪然的表情一点点浸入冰冷，惨淡地垂下眼睑：“是吗……”

男人已将话说得这么绝，她多一句挽留的话也不敢说。

苏雪然明白，他从来不是有耐心的人，而且，此刻他深黑的眼波中透着清晰可见的不耐。

“我知道了。”苏雪然低下修长的睫毛，渺然转身，很自觉地取了外套和包，“明天下午1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男人也随之转身，披上外衣，始终淡淡与她保持着距离，“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苏雪然惨淡地轻笑，“不勉强你跟一个不爱的女人同行。”

江清墨定住脚步，浓眉逐渐聚拢至一起，压出淡淡的褶皱。

“我会让小林司机送我回去的，在那之前……”苏雪然低眸在手机上通知司机，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他嗓音淡下来，绷着的脸部肌肉微微舒展。

“你那么坚决要离婚的理由，是不是因为她？”苏雪然突然从手机的亮光中抬头，笑容增添一层光圈。

江清墨重复着她的话，“她？”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苏雪然扬起下颌，笑得几分悲凉。

男人沉默着，将栗烟牵扯进他们的关系，本不是他所愿。

并不是因为栗烟身份不配，而是苏家和江家多年的纠葛恩怨，她参与进来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江清墨始终把她珍护得很好，自然也不愿在苏雪然面前提及。

见他依然沉默，苏雪然走至落地窗前，素手一挥便将窗帘拉开一角，目光直直落在楼下石阶上的身影。

“她在等你。”她沙哑着嗓音，美眸覆上一层薄薄的哀怨，“就像我在英国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在我家门口坐了一整晚。”

“雪然。”男人嗓音漠然不耐，更多是他担心楼下那女人受冻。

苏雪然收放也极快，淡雅莞尔，扬了扬手机，“司机来了。”

男人眸间几次染上的不悦，都褪了下去。

不得不说，苏雪然是个很懂得察言观色的女人，他心情稍微的变幻，她都拿捏把握得十分精准。

二人一同下楼，来到宣贯推开门时，却见本该坐着的栗烟却不见了。

男人眼底划过一抹意外，拢蹙眉心，握着门把的手轻轻发颤。

“看起来，是有重要的事离开了呢。”苏雪然眸光微沉，略有所思地道。

小林司机在此时正好抵达，“苏小姐，现在回家吗？”

苏雪然淡笑，帮江清墨问，“小林，看到从这里出去的女孩了吗？”

“看到了。”小林司机颔首，便觉一股寒凉的目光投落在脸上，他咽了咽口水，指着后方，“那位小姐刚才走了。”

苏雪然微挑起纤眉，瞳眸弯成无奈惋惜的弧度，“真可惜呢，栗小姐只要再坚持一会，就能等到你来找她了。”

她虽是毫无瑕疵地这样说，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

“没什么可惜的，我也不打算见她。”男人拢着深邃的眸。

虽是这么说，薄唇却已抿成一条冷硬的弧度。

才晾了她多久，一小时、两小时，她就熬不住了？

又是找蒋春，又是让夏时洲找他求情，轮到自己出面，却连一点等待他的毅力都没有？

男人思及此，心里莫名窝起一团火，关上门，步伐冰冷地上楼。

……

栗烟突兀离开的原因，是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外婆病情突然恶化，但存在医院的费用不足，要她赶紧奔赴一趟。

她顾不上自己生死未卜的事业，直接打车冲向医院，不断颤抖着声音让司机快点、再快点……

深夜1点，她终于抵达医院，朝着外婆的住院楼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