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和家人我分得很开,不会混为一谈。”
他摸了摸鼻子,低声给出了答复。
“你倒是会说话。”
苏棠轻哼一声,听不出心情喜怒,只是把脸别过去,不再看他了。
车子抵达餐厅之后,二人径直上了三楼的包厢处。
十分优雅的餐厅环境里,有音乐悠扬而出,服务生素质极好,即便等待很久依旧笑脸相迎,将新鲜的红酒焗蜗牛端上来时,苏棠微怔了下。
她似乎是没想到,江清墨这么有心,这桌上的菜式无一不是她喜欢的。
但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过去十几年的她吃惯了粗粮杂食,已经早就忘了这等山珍海味的味道。
苏棠微沉着脸色,缓缓拿起刀叉,将一块蜗牛肉送入唇中。
霎时间,那股熟悉的味道沾染上味蕾,一下犹如闪电般刺激过全身。
她瞳孔猛地一缩,握着刀叉的手轻轻带着点颤意。微苦的红酒伴上焗蜗牛的沁香,一点点恰到好处的甜。
这手艺,是出自那位法国大师,曾经陆行之和她在一起时所特聘的法国厨师。
她微愕地抬眸,对上江清墨的视线。
都十几年过去了,面前这男人是如何找到那位大师的?
找厨师这方面,也多亏了陆行之的帮助,十几年过去,那位大师垂垂老矣早就不能再做饭,但他手下的弟子得其真传,味道并无二样。
“妈,清墨在对您的每一件事上都很细心认真,甚至有很多连我都考虑不到的细节,他都想得周全。”
栗烟微笑着解释,纤细的手指在桌下紧握住江清墨的手腕,感受着他忽快忽慢的脉搏。
“嗯。”
男人有点拘谨地哼了声,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目光却有意无意紧随着苏棠的方向。
“是吗。”
苏棠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肉眼可见的眼眶红了。
想了十多年的味道,她终于还是吃到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仇家的儿子为她做了那么多。
“我老太婆也不是刻意想为难你,江清墨。”
她忽然放下筷子,悠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息,目光淡薄如水,平望着窗外,“但是只要看到你的脸,念到你的名字,于我而言就像重回了二十年前的地狱一样。”
安静的气氛,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抹沉重的气味。
“你不明白,江清墨,就我现在而言,还无法接受你,至少我不想逼迫自己,烟烟也一定不想。”
苏棠薄唇紧抿着,虽然仍是拒绝的态度,但情绪已经稳定很多。
男人为准备这一切,也是耗费了不少功夫,听到她的话,心里不可避免地失落了下。
但他并未觉得气馁,俊容淡淡展开笑意。
“我理解,也不心急。我跟栗烟是要长久地走下去的,我可以花费整个后半辈子来让您接受我。”
他这话足够震撼,与此同时,以同样厚度的力道,握住了栗烟的手掌,紧紧地十指相扣。
栗烟的笑容从安慰变为一种安心,回眸望一眼江清墨的脸时,才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苏棠坐在他们对面,面色沉静地看着这无声默契的二人。
她表面波澜不惊,但内心却被他的话所打动了。
那是摒弃了对他父亲的成见,一种真实而热切的感动。
年轻的爱情,炽烈而热忱地展现在面前。
苏棠不傻,她看得出江清墨的真心,也看得出他们含情脉脉目光中的爱意。
从那之中,她就像穿透时光、穿透了岁月,看到曾经的自己。
如果她跟陆行之不曾分开,应该也会是这副模样。
吃过饭,栗烟挽着苏棠的手,跟她聊起新买下的一套公寓,是在市中心地带,四通八达,装修和房间都布置好了。
江清墨特地参考了从前苏棠在日本居住时的房间模板,设计了差不多的样式,为的就是让她住得安心习惯。
苏棠都只是淡淡地听着,在她未察觉间,眉眼已经敛去锋芒,折射出一抹静淡的温笑。
但就在快上车之际,江清墨忽然接到一通电话,脸色骤然变了。
“你说什么?”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难得出现一抹惊愕的神情,并且,僵硬着持续了许久许久。
“出什么事了?”
栗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抬眸看向他。
他的神情很不正常,高大的身形僵在那有如一尊雕像。
表情冷峻凝固着,像覆了层厚厚的冰霜,显而易见,那方的消息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过了大概20秒,江清墨才回了些神,深邃的面庞变苍白了些,薄唇抿成一条严肃的线。
他垂下暗黑的眸光,似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又拨打了一通电话给宋范,告知他们餐厅的地点。
布置好一切,江清墨微许侧身,一只手掌轻搭在栗烟的肩膀上,眸光深锁,含着一股悲切而不忍的复杂意味。
栗烟不明白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只感觉到肩膀上这只手很沉重。
“你先带着妈妈回去。”他低沉的嗓音沙哑又无力,“莫欧陆那边出了点事,喊我过去一趟。”
“出了什么事?”
栗烟隐隐嗅出股不详的预感。
她了解江清墨,能让他露出那种表情的事故,一定不小。
男人浓眉深锁,点漆般的眼里黯淡无光,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或事物那般,拳头紧紧攥着,用力到森白的骨头都能看见。
“总之,你们先回去,把妈妈照顾好。”
他又重复了一遍,像隐忍着什么情绪,紧握住栗烟的肩膀,“等我晚上回来。”
栗烟蹙着的眉毛深了深,但很快又舒展开,没再多问:“好。”
很快,宋范五分钟内便驱车赶到了餐厅门口,将栗烟母女接走。
眼看着栗烟上车,宋范哀叹了口气,看得出,他的情绪也并不稳定,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江总:“江总,您请节哀。”
男人这才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两口,朝天空吐出乳白色的烟雾,语气浑浊沙哑,“我没事,只是,她也算是我那么多年的挚友,竟说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