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小丫头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狠狠擦自己的嘴，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眉头皱了下，抬手别开她的手。

男人的手指落下来时，携卷着一股淡淡的烟草香味。在她的印象里，烟草是属于成年男人的味道，比如老爹跟别人谈事的时候，屋子里就会充满这股味。

她低头擦了下眼角，可怜兮兮的。

陆行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手绢，抬手递给她，低淡着声音道：“把眼泪擦干净了。”

他的语气总是很平淡地吩咐着，仿佛也没有要哄她的意思。

她点头“嗯”了声，鼻头红彤彤得跟萝卜似的。接了他的手绢，味道很好闻，充斥一股男士香水的味道，不浓郁，淡雅温静。

“谢谢。”擦干净了，她把那手绢紧紧攥在手里，喑哑着嗓子道，“我回去洗了还给你。”

他抄兜在前面走，慢慢点着头：“嗯。”

他果然是个很好的警察，一路将她护送回了家，期间大概是怕她再哭，一路在前面跟她聊着天，使气氛也不会太尴尬。

这便是苏棠对他最初的印象，是个温柔的好人。

然而到家之后，她正打算向父亲痛哭一顿，好好说清楚发生的事。

却不料，老爹只是向陆警官道了声谢，关上房门，抄起旁边的棍子就朝她的小腰打下去。

她惊叫出声，破碎喊了几声爹爹，便被打到墙角里瑟瑟发抖，刚还控制住的眼泪立刻掉下来。

“街坊邻居都传遍了，都看到你在街上勾引江先生，你怎么好意思的？！”

苏长青气得浑身发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孽子！”

那一晚是苏棠的噩梦。

不仅是被玷污，还摊上江业洵这么个外表纯良内心流氓的男人，他为了保住自己在海城的声誉，到处都说是老苏家的小女儿勾引了自己。

苏长青建设了十几年的名声，就因为这件丑闻毁于一旦。

不仅如此，苏棠和苏艺二姐妹的关系也逐渐趋近于恶劣化。

上大学那年，苏棠离开了家乡去榕城上学，苏艺没考上跟她一样的大学。

同年，苏家花了点钱，找关系让苏艺进了戏剧学院，开始进攻演艺圈。

苏棠在离家那一年，苏家逐渐没落。

后来，苏长青因为受过专门的训练，跟随城镇里的警官去调查警队里的卧底。

这卧底调查，一开始就是一整年，苏棠一到休假就回家，却基本都见不到爸爸。

但好在，爸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家一趟，虽然还是怨她当年的事，但总算父女俩能偶尔说说话了。

苏棠发现，爸爸每次回来身上都会负伤，总是累到一进卧室休息一整天。

不仅如此，那位警察先生也偶尔会来家里作客。

自从那次他把她送回家后，爸爸似乎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想找机会报答他。

陆行之却婉拒了，一边抽着烟，一边吞云吐雾地笑着说：我是个没家的人，有空请我在家里吃个饭就行。

尔后，他就真的经常来家里吃饭。知道城镇上的人对苏棠的误解，他好好跟爸爸解释了一通。

爸爸叼着根烟，一边喝酒一边陷入了沉默。

之后，他就再没对自己动过手，对外面的声音，他也多选择沉默。

反而用参加警队这一实际行动，来向所有人证明，他们苏家都是清正廉洁的人。

苏棠就爱看男人坐在家中客厅里，穿着身墨绿色的衬衫，将袖子挽到手肘的部位，跟爸爸一边吃饭一边畅聊。

他们从国家地理聊到军事历史，无所不及，他的知识储备甚至比爸爸还要深远，语调悠扬又低沉，又十分好听。

二十岁，那正是女孩子情窦初开的年纪。

陆先生偶尔会朝她招招手，淡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她便转身跑上楼去，心脏砰砰地跳。

“那孩子，经过江业洵那件事后，就不太爱跟异性说话了，她那些朋友全是女孩子，一点用都没。”苏长青抽着烟，笑而无奈地道。

“女孩子乖一点好。”陆行之便淡淡垂下眼帘，含笑如玉。

他生得太好看，声音也那么磁沉动听，而且，他的脑子里好像有说不完的故事，比她在大学里教书的先生还渊博。

苏棠简直挑不出他身上任何的一处缺点。

她从梳妆台里取出那条手帕，洗干净了被放在这很久。

她轻轻将手帕贴在脸颊上，似乎还能感觉到男人的余温和味道。

她一直没有将手帕还给他，男人也一直没出声要。

都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只要她不还手帕，他们就能一直以这个理由相见。

那时的暧昧隐晦又美好，偷偷在阁楼望一眼，与他静静对视上目光，她便觉得整颗心都得到极大的满足。

她重新从家返回大学时，是陆先生送她去城里车站的。

临上车前，她裹了裹围巾，犹豫着，将怀里的手帕递给他。

虽然他不提，但爹爹从小就教过她，总这样拿着别人的东西是不好的。

陆先生眼底无波，静静凝视着那块干净的手帕，和女孩漂亮纤细的手指，低声道：“送给你了。”

苏棠一愣，细着嗓子问：“这很贵吧？”

“送给你了，我用不上。”他望着她笑。

苏棠算是明白那话里的意思，他这是很隐晦地嘲她是个爱哭鬼？

她鼓了鼓小嘴，却不生气。她跟陆先生一直保持着礼节的来往，倒是第一次他这样玩笑她。

“那我就收着了，你之后别后悔跟我要。”她撅着小嘴，也大胆了起来，转身就跑上车。

那条飘荡在风中的红围巾，就像一朵火焰一样，静静地燃烧在男人的眼底。

他知道，这一别又是三个多月。

在大学里，苏棠拼了劲地读书，作业繁多，还有不少文章要写。

但她那股狠劲没有埋没，很快就得到了学校的赏识。

那天，学校来了个剧组挑选演员，她被推荐上去了，当一个女三号，说拍好戏了，能有八百块钱。

苏棠激动得，连忙将那沉甸甸的剧本接了下来，翻开一页页的台词，那些角色、场景，仿佛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

这便是她踏入演艺圈的第一步。

她仿佛是有与生俱来的演艺才能，没有多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便拍得很顺利。

怀揣着那用牛皮信封包裹起来的一沓钱，她心里满满都是成就感。

那天下着大雪，她揣着钱往宿舍楼走时，却见宿舍楼下的那条长廊里，立着一道熟悉修长的身影。

他一身漆黑站在冰天雪地之中，透出的凛冽气质，仿佛与这雪天融为一体。

苏棠当时就愣了，站在原地，那样出神地盯着他。

一瞬间，心跳仿佛都停止住了跳动。

【作者题外话】：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