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烟呆滞般立在原地,清瞳内透出一股浓烈的不安感。
她蹒跚着脚步,朝江清墨的方向而去,却被一旁的警员拦下:“这位小姐,请别靠近建筑!这里很危险!随时可能发生二次爆炸!”
她眼神木讷地转过来,视线空洞得让人心疼不已,“你们……你们进去搜查,看到我爸爸了吗?”
警员怔着眸光微微凝固,“你爸爸?”
另一个调查员低声问:“她说的会不会是另一个被绑架者,栗承华?”
栗烟霎时激动地叫出声,“对!就是他!你们有看到他人吗?”
“我很抱歉,栗小姐,当时从建筑里逃出来的只有那边的江先生和栗小姐,现在正在接受警方的盘问,您……”
栗烟大脑“嗡”地一声轰鸣,后面的话也都听不见了,只觉得整颗心都空了下来,世界天旋地转,笔直地往后倒去。
身上没有预想的疼痛,陆景焕及时从后面接住了她,她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双腿都站不稳,手掩着面庞,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好了,没事了……”
陆景焕微蹙着眉毛,将她拥紧,沉声安慰着,第一次有女孩在怀里哭得这样汹涌,她的每一分颤抖和绝望,他都感受得到。
栗烟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只知道那片残骸之中,有她父亲的尸体。
而她,跟爸爸争斗了那么多年,竟然连最后一面相见时,都是在争吵着的。
她不禁觉得自己又可恨又可笑,倒在陆景焕的怀里,眼泪一点点覆盖了视线,逐渐将意识模糊。
……
在逐渐回旋的意识里,江清墨缓缓睁开眼睛,稍微动一下,便能感觉脑袋和四肢轻微的疼痛感。
“清墨,清墨?”
朦胧的空气之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江清墨缓淡顺着那声音的方向望去,便注视进苏艺一双焦急的眼瞳之中。
他闷哼一声,揉了揉太阳穴,强制着自己坐起身,头痛得厉害。
“你终于醒了,都睡了快三天了。”苏艺露出一副欣慰的神情,扶着他起来,“怎么样,头还疼吗?”
男人背靠着枕头,沉默不语,低眸注视着自己被包裹成粽子一样的双手。
那是没能及时躲开,被爆风给烫到的伤。
他用力闭拢上眼帘,脑海之中依旧清晰可见,那场爆炸带给他的记忆。
一声巨响,一切化为灰烬。
随即,猛然有一道声音,瞬间刺痛了他的大脑——
“江总,十秒钟,苏雪然还是栗承华,做出你的选择。”
江清墨骤然抬起头,视线闪过一瞬的紧张与不安:“爆炸案调查得怎么样了?”
出声时,才察觉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苏艺连忙递了杯水给他,轻叹一口气:“残骸清理得差不多了,在现场找到几具碎裂的尸体,其中两具是绑匪那边没来得及逃走的手下,还有一具,警方正在努力辨认是谁。”
江清墨喉咙一梗,瞳孔瞬间扩大。
他深深呼吸,便能感觉胸膛处一片剧烈的疼痛感在躁动。
那具尸体,他知道,是栗承华。
苏艺也是第一次见到江清墨的脸色如此苍白与空洞。
她连忙轻蹲下来,抚住男人的手背,尽力安慰道:“清墨,你稍微冷静一点,就算死的是栗承华,那也不是你的错。你的手臂里进了颗子弹,才取出来,还不能乱动。”
江清墨深深捏了下眉心,酸涩而胀痛,每一处肌肤和骨头都在隐隐泛着疼。
他用力摁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低垂睫毛遮住森寒般的视线,颤音不断:“怎么会不是我的错,是我没抓住他。”
苏艺抿了抿唇,看他这样自责,几分心疼,叹了声:“别这么说,你能把雪然救出来,我就感激涕零了。你也不是神,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救出所有人。”
男人闭紧眼眸,能感觉空气里充斥着毒,每吸一口,五脏六腑都在溃烂作疼。
他缓而沙哑地问:“雪然她没事?”
苏艺轻轻叠起膝盖上的围巾,“嗯,没事,在你隔壁病房睡着,先前醒来一次,医生说了,只是轻微的擦伤和惊吓而已。”
“莫欧陆呢?”
“那位莫警队吗?他们警队都没事,你可以放心。”苏艺顿了顿后道,“这场爆炸波及住院的,只有你、苏雪然……和栗烟。”
听到栗烟的名字时,男人猛地睁开了眼,脸色比纸还单薄苍白。
尔后,他很轻很淡地闭上眼睛,若非那十指在紧紧攥着,露出分明的骨节,苏艺还以为他就这样睡着了。
二人沉默良久,苏艺才小心地问出声:“你不问问栗烟的情况吗?”
江清墨眉毛很浓地皱起,眉心中央像萦着一团化不开的情绪,有悲伤,有愠怒,也有愧疚。
他当然想问她,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到她的病房,守在她身边。
可是,栗承华死了,而且是因他而死。
此刻,他还有什么脸面去问她?
当炸弹爆破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震痛不已,痛得他想流泪。
那疼痛并非是爆炸的皮外伤,而是他知道,他不仅背上了一条人命,而且,和栗烟之间昙花一现的幸福,也彻底完了。
——
栗烟比江清墨稍早一些醒来,便就这样在床上呆滞地躺着。
今天无风,天气晴朗,窗帘安静地挂在那。
她淡淡看着,视线掠过窗帘布上的每一片纹路。
持久地坐着,毫无动弹。
她不是不想动,是只想让自己沉浸在此刻的宁静里,仿佛这样就能远离现实的痛苦。
而终于,坐在沙发上的陆景焕看不下去了,他紧抱着双臂,已经守了她两个晚上,难掩疲倦。
见她醒来,却还是和植物人一样不言不语,甚至动都不动一下,他终于坐不住了,紧皱眉毛,腾地站起身来:“栗烟。”
栗烟被他连续喊了两声,才迟钝地慢慢回头,淡淡的毫无神色。
“感觉好点了吗?”
他温和起身,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中,并在旁侧坐下,伸手轻覆上她的额头。
“我没事。”直到被他触碰,栗烟才反应钝钝地往后缩了下,勉强地扯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