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齐止第一次,踏进厉枝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家。
粉红的桌布,随处可见的毛绒熊熊,空气加湿器里滴的香精,是浅浅的玫瑰味。
处处弥漫着小女生的软糯香甜。
......
厉枝招呼他坐下,然后先去洗了澡,换了卫生用品。
擦干头发出来时,已经换好了一身纯棉贴身的睡衣,帽子上耷拉着的两只兔耳朵,会随着脚步一晃一晃的。
齐止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一侧,远远望了她一眼。
目光划过她沾着水珠的纤细脖颈,他喉结微动,随即迅速敛了目光。
“把这个喝了。”
玻璃杯摩擦茶几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杯红糖水,还冒着氤氲的热气,隔着水雾,她看不清齐止的表情,只是耳垂上精致的黑钻,很夺目。
......
她端着杯子,小心地抿了一口,装作不经意地,不再看身边的男人:
“我没事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走吧。”
除了直接下逐客令,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齐止没动。
连裤腿都稳若泰山。
厉枝只顾低头喝水,一杯暖暖的红糖水见了底,小腹的寒意和坠痛终于好了几分。
痛经对她来说是每月必经的常事,并没有什么慌乱。
让她慌乱的是,拥挤的小屋里,坐着的这个男人。
屋子里,原本和缓温馨的气场都因为他的到来,彻底被打破,变得慌张而凌乱。
她把空玻璃杯放回桌面,听见齐止开口:
“睡吧。”
“啊?”她表情惊愕地看向齐止,然后看见,眼前人笑意渐起:
“我的意思是,姐姐早点睡吧,热水袋放进被子里了,暖和点,会好些。”
......
明明是第一次来,他却熟稔得像这个家的主人。
厉枝半信半疑地掀开了被子,果然,整个被窝都暖意升腾,平躺的话,后腰的位置刚好贴着热水袋的位置,舒服得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姐姐晚安。”
......
他把每一个被角都小心掖好,然后闪身进了卫生间。
厉枝只当是人有三急,并没在意,直到卫生间里传来了潺潺的水声,经久未歇,她才开始慌了神。
是......洗澡去了?
啊???
这什么剧情进展???
她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带着尴尬神色,对上了从卫生间走出来的齐止的目光。
嗯。
是她想多了。
齐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领带摘下,衬衫靠上的两颗纽扣随意解开。
袖口也挽了上去,到小臂的位置,可以隐约看见线条流畅分明的手腕,挂着水珠......手上,拿着她刚刚弄脏的裙子。
“你,你帮我洗了?”
羞耻感再一次袭来,要知道,上面都是污渍,就算是极亲近的人,也会觉得尴尬。
厉枝的脸陡然涨红,可齐止却泰然自若。
他把裙子挂到衣架上,擦了手,把手表扣回手腕,全程没看她:
“这几天不要碰凉水了。”
厉枝蹙着眉头,破罐子破摔似的钻回了被窝,瓮声瓮气地抱怨道:“我没有那么娇气。”
齐止几乎是立刻回答:
“在我面前,你可以娇气。”
......
......
加湿器运行的声音极小,舒缓的玫瑰香气往鼻子里钻,厉枝把大被子蒙过头顶,悄悄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听见,齐止把房间灯关掉了,只留床头柜上小台灯的光源。
沙发上的抱枕玩具被归拢到一处,他坐了下来,紧接着,就是手指极快敲击手机屏幕的声音。
许是在处理工作,回来的一路上,他手机就在不停地响。
她听见了。
被子裹在身上,成了一个茧蛹,她把目光顺着缝隙悄悄递出去,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齐止双肘撑着膝盖,还有紧皱的眉峰。
“......忙的话,你就快走吧,我没事。”
齐止很快抬眼看她,语气却不像面上那样凝重,甚至柔软得不像话:
“我不忙,等你睡了我再走。”
厉枝紧攥着被子的边角,咬着嘴唇纠结。
其实屋子里并不冷,她裹着被子甚至有些微微发汗,可她宁愿这样,也不想看见齐止的脸。
“......不了,你要走,就现在走吧。”她开口含湖不清:
“我看着你走,总比我一觉醒来,发现你不在了,要好一点。”
......
总以为,伤口已经长好了。
可是再次扒开皮肉查看却发现,生硬的血痂还在,旧伤叠着新肉,乱七八糟,层层叠叠。
被往事和回忆一撩拨,就开始发痒了。
像是有小虫子往心里爬,心头又颤又痒的,酥麻得没有担当。
“哦,对,我忘了。”她咬紧了嘴唇,将落未落的眼泪在眸底打转,声线被裹在被子里,闷闷的:
“我忘了,齐先生最擅长的,就是突然消失。”
......
......
......
一直以来的隐忍和委屈,都在企盼一个决堤的关口。
如今,机会来了,正主就在沙发上坐着了,厉枝却连当面对质的勇气都没有。
一颗心有些凉意,犹如站在寒风凛冽的风口。
厉枝默默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身边的床沿位置微微地塌陷。
有人坐下了。
再然后。
她还未曾把被子掀开,就感觉到一只手伸了进来,无比准确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
掌心还有些凉凉的水渍,可是肌肤相碰的片刻,很快就被体表温度所蒸发,变得温热而贴合。
她想把手抽回来,却做不到。
齐止牢牢锢着她的手腕,没有给她任何逃离的可能。
距离很近,声线很哑,她听见齐止开口,有些哽:
“姐姐,我不会走了。”
“我再也不会走了。”
......
这么久的重担,和有口难言的绵绵情意,都堵得他难受,满满当当,严丝合缝。
齐止故技重施,指尖顺着厉枝瘦纤的手腕,一路下移,然后稳稳地,十指紧扣。
被牵起的那只手,只是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就再也没了反抗,甚至十分顺从地,贴近了他的手背。
他默默把床头灯亮度调低,只剩朦胧可见身形的暧昧暖光。
半明半昧之中,厉枝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而后,一声极小极轻的嘤.咛,透过厚被子,一击即中他的心尖:
“我......还能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