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坐在教室左边第三排紧挨着窗户的座位上记着笔记。

同学们穿着校服，老师穿着教师服，教室整齐的不像话。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平稳的处于各自的轨道上——这个旋转了四十亿年的星球承载着亿万计的生物以祥和的姿态默默阐述自己的故事，把曾经的年轻浸泡在文字般流动的美丽心灵中。这是平凡而恣意的一天。

昨

日雨夜过后天气爽朗，雨气混合着绽放的幼花苞香与泥土的气息一同肆意弥漫在这间肃穆的教室中。米粒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转头往外看了看——树蓬勃的生长

着，汲取着这片土地的养分，长出茂盛的枝叶。米粒想：到了秋天叶子会飘落在地上缓慢而无法停止的死亡、腐烂，而当冬天的雪紧紧压在它的根部，挂在它的枝

头，新的生命又在孕育，那旧日死去的化作肥料的生命越多，明年的树便越加茂密。

“树的存在有意义吗？树站在这里，像是一个躯壳。在同一个体质里，遵循同一套体制，一个个灵魂进入又离开于是树新生——死亡——重生——死亡……如果永远这样下去算是有意义的生命。那么我自己呢？

“茫

茫宇宙里，银河系之外也许还有更加广阔的世界，甚至也许不只存在一个宇宙。在这看不到尽头的空间里我就像我自己眼中的一只蚂蚁一样脆弱不堪甚至更渺小，我

自己的意义呢？我甚至不如那颗轮回不止的树吗？我需要做什么，来填充自己的意义吗？是像填充一个干瘪的娃娃一样吗？”

问题突然变得困难而繁杂。米粒迷失在思考中。

米粒眨着好奇的眼睛望着树发呆。

米

粒突然想起，她已忘记了过了多长时间，自从她打开那张纸条又把它扔到垃圾桶里。那场记忆好像已经深埋在她头脑里的某一个地方很长时间，而昨夜的暴雨突然让

她回想起那场同样暴骤的雨，那个男人的面孔已在她脑海里消失殆尽，而那个她临时避雨的楼道里的情景却在她记忆中显得异常的清晰。

米

粒想起那个封闭的空间，被门外的黑夜和暴雨隔绝在内，灯光闪烁又泛黄，角落堆积着些许落了灰尘的杂物。米粒回想起这个地方，她感到些许安逸的宁静。她回忆

着，那些雨点摔打在地上的声音像是放大了数倍在空间中传递着，最终在她的意识中和与之呼应的旋律融合在一起。画面开始变得缓慢，米粒咬着嘴唇，不知道为什

么，为什么她回想这些奇怪的事情？

“明天就是最后的考验！”老师强调道，“啪”的用粉笔杵了一下黑板。

米粒突然反应过来，明天就是中考了。雨夜之后的日子过得这么快，米粒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用眼睛盯着黑板上的白点。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米粒的头脑渐渐清晰起来。她想起了一些片段——清晨的《The Rain》，黑板前飞过的蝴蝶，回家的小路，还有夹杂在中间纷乱的复习，背诵，考试乃至妈妈的唠叨老师的教导。其实这段日子里天气一直很美好，夏日的低吟回响在四面八方，只是米粒从中盲目的穿过而向前走去。

米粒记得这段日子，以灰色的形式掺杂在森林的梦里，她化身成金色的豹子在奔跑。模糊的天空在她的头上穿梭，日月就这样一闪而过，繁华星辰停止了闪烁，就这样不带痕迹的从其中一穿而过。

穿过，穿过，穿过。

夏日的天空融为一体，太阳的光芒在融合中泯灭，温度变得很低。没有风，没有哪怕一丝丝的微风，空气凝滞起来落在地上如同尖锐的玻璃成为碎末。米粒记得她是为了什么而奔跑，但是为什么这么压抑？明明这个过程应当是合她心意的奔向梦想中未来的美好旅程。

米粒心里感到一阵躁动，她忽然感觉她这些日子没有活过。

她逐渐在记忆还原了这段破碎的时间。

她灰天黑夜的复习读书，成绩开始有好的起色，妈妈带着笑脸的夸奖，老师对她的悉心培养，爸爸冷淡的不关心的表情，台灯下的昏昏欲睡，她对自己的信念不断的坚定和因眼睛麻木流出的泪。

但米粒坚信所有努力和难过是值得的，因为最终会有相对应的回报，这是她对于生活的抉择和意义的诠释，她说服了自我。“因为这些话是正确的”，米粒对自己说，“既然我选择了这些，这些就是我要去做的。这个世界我总要去做些什么，”

米粒决定先不想这些，打起精神去听课。

“叮铃铃铃”放学铃急促的响了起来。

讲台上的老师望望下面的同学道：“祝愿你们考取一个好成绩，下课。”

哗啦啦的桌子挪动的声音，躁动的人群和吱吱喳喳的聊天声、互相招呼的大声喧闹声混合起来像一个噪杂的扬声器在走廊里肆意播放着。当米粒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她面前。

“准备好考试了没？”

米粒一抬头，发现是小A，便微笑着：“大概吧。准不准备好不都是一样吗？”

小A也微微一笑：“你会去一中吗？”

米粒看了小A一眼，低头将背包的拉链拉上：“我不知道。”

米粒抬头看着小A，微微点了点头，“我会尽力的。”

小A没有了笑意，盯着米粒的眼睛微微颤抖着，抿了抿嘴唇深呼吸后叹出一口气。

“啪嗒”

小A缓缓后退。紧张的气氛仿佛渐渐神展开了它的羽翼。

突然小A冲到米粒面前，把住米粒肩想要吻她。而米粒极力的退缩，挣脱了小A的手，米粒望着小A却一言不发。

小A凝视着米粒，缓缓将米粒拉到身边，轻吻像是清晨的雨露滋润了她的眼睛。这一瞬间，米粒感到她的灵魂像是脱离了黑暗的盲人、解脱了的罪人、太阳下安逸生长的麦田。阳光穿透过米粒的身体，停顿的空气像流水般肌肤摩擦着米粒的脸颊，热流从心中出发与米粒体内自由的流转蔓延。

米粒凝视着小A，将她那最最轻柔地吻回赠给小A的纯净如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