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看看眼前坐着的政治老师，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不禁感到一阵羞愧难当。她僵着身体坐在老师面前，目光低垂。睫毛微微抖动着，在心里踌躇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陈思思看见她这个样子，发觉眼前这个孩子像是个心思敏捷又感性的小女孩，正为把藏在心中的情事泄露出一丝而感到害羞又委屈。
“别紧张，你……”陈思思想试着让米粒放松下来，却被米粒一下打断。
“老师！”米粒还是低垂着目光，右手在紧抓着校服的一角，她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思思盯着米粒的眼睛，她为她倒了一杯水，又集中精力来听米粒继续说她的故事。
米粒抿了抿水，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甚至话语中也透露出颤抖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感觉我的脑袋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我很喜欢那个人，真的，当我面朝他的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个温暖又亲近的亲人。唉……（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感觉很美好，但是我总是感觉这其中有什么问题，有哪里不对。但是我没法搞清楚是这究竟因为脑子里一时想法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一切本身就……（她又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望向陈思思）还是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老师，其实在这段时间我一直有些问题搞不懂，我怎么都想不通。生活中有些感受我怎么都无法解释，好像生活都失去了它原本运行的轨道。好像在做一个漫长的噩梦，我试图掩藏一些我不愿意承认的东西，我又不能自已的去抒发那种强烈的情感。最近，不，很长时间了，我梦见……我梦见像是模糊之中，有一个人在追赶我，我不停的跑，但有时候我又回头寻找这个身影，像是我害怕它消失一样，我害怕它不再追赶我了。然后我找到一个安静无人的破败厂房，我心跳的厉害……我就在那里躺着，最后从梦中醒来……真是奇怪，这一切都太奇怪了。我想不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这一些，她眉头微蹙，一种像是委屈又像是悲伤的暗淡光芒如同潺潺流水般从她的眼神中投射出来。
陈思思手杵着下巴，眼神严肃的瞧着米粒，她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对她说的话。原本应当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这个女孩却揣着这么多忧愁和恐惧在她心中，加上她内心的软弱，陈思思看得出来，这一切让她感到痛苦不堪。
“你叫？”陈思思问道。
“米粒……”米粒小声说，她的脸色发白，好像回忆这些把她吓坏了。
“米粒，”陈老师颔首缓缓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想法，我知道你现在感到困惑和难过。”
她又抬头看了看米粒，道：“你心事很多不是吗？嗯，那你仔细的想过这些吗？像你说的，你告诉我你爱上了一个同学。你有没有仔细思考过其中的每一个字？‘爱’太宽泛了，以至于我们没法把握住它。把‘爱’具体化，把它量化为你能够理解的一部分，它会是什么呢？”
“我没法解释……”米粒的声音像是低到地底下去了。
陈思思把身子向前微倾，她拍了拍米粒的肩膀说：“你知道吗？如果不懂一个字就随随便便去用它，这是对这个字的侮辱。米粒，我无意激怒你。但是你要明白，你在想些什么。我没法给你的内心世界一个解释，这些都需要你自己去探索，我给你的建议，就是先去弄明白你说的每一个字词。”
米粒点了点头，感觉好像要哭出来了。但是她还是坐在座位上，胸部因急促的呼吸而不住的起伏。
“米粒，如果你真的想不通，可以随时来找我，但是我的能力是有限的。我是一个老师，我不是你，我可能永远没法设身处地地了解你。不过如果你觉得难过，你可以来找我倾诉。”陈思思轻轻拍了拍她腿上的手，“米粒，我不反对早恋，但是你一定要弄明白你要的究竟是什么，否则这一切最终都会让你伤心难过。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会越来越复杂，知道你想明白的那一天。”
米粒点点头，她冷静下来，站起身来，对政治老师说：“谢谢你。我会回去仔细想一想的。”
“嗯……想明白了，或者想不明白，都可以来找我谈谈。”陈思思微笑着说。
米粒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快步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陈思思望着她走出办公室，轻轻叹了口气。
陈思思想起自己的青春时期，就像是现在的米粒一样，心思缜密又思想混沌。总是被生活中一些自己没有体验过的或好或坏的经历而折磨着，面对世界充满着质疑，初遇爱情又扭扭捏捏，像是个害怕人碰的含羞草。
可是这段时期总是会过去，大多数人的这段时期都像是做梦般度过去的，模糊不清的世界画卷在她面前缓缓伸展开来，她想在其中摸索，却因囿于其幼稚的思维和想法而步履蹒跚停滞不前。
“我也许平时需要多注意一下她。”陈思思想着，随即也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随后的几天里，米粒总是在想着她和老师之间的对话，她想到老师让她去仔细思考她说的每一个字。
“什么是‘爱’？”米粒只想到这样一个字眼，“我和林一凡之间是‘爱’吗？”
她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儿。
这时坐在一旁的林一凡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因为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她摇摇头说没关系，只是因为这几天睡得不好。
于是林一凡盯着米粒半天，又不确定的点点头，说道：“喔……多休息。”
“他是不是意识到什么了……”米粒小心地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她从侧面看着林一凡的脸，她想到所谓的“爱情”。
那究竟是种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