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还有啊，师傅，你为什么不医官家人？”
电视剧里，不医官家人，定是与官家人有深仇大恨。
药仙确实与官家人，或者说，整个景国王朝有深仇大恨。
药仙看了看小妖女，缓缓开口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可知这景国之前是贺国？”
小妖女想了想，点点头，“先帝便是谋反成功才得以改贺国王朝为景国王朝。”
“我姑母是贺国皇后。我爹是贺国与景国两国的大将军。”药仙如实道出自己的身份。
贺国皇后白夜闫？是药仙姑母，那药仙岂不是已被满门抄斩白家后人？
药仙续续回忆道，“我白家世代忠良，我姑母白夜闫与贺国太子贺文璟以及景子卿，也即先帝，三人自小便情谊珍贵，如手足。但其实，关系有多虚假，在我爷爷去世后便渐而显露……”
药仙的回忆被拉回到前朝。
冬至前夕，白夜闫从梦中惊醒。
格子雕花的窗紧闭着，室内烛影缭乱，眼前景象异常熟悉。
脑海中忽而浮现出城门被破，铁骑肆意践踏烧杀的景象，她无力地合紧眼眸，却再挤不出一滴清泪。
本以为一切只是她死后仅存的意念，可她清晰地听着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有那急促的脚步声奔着她的床边而来。
她歪过头，呆滞的目光在看清来人的面庞时，眸子忽而亮了许多。
身着白色丧服，头发亦由白色发巾束着，脸色憔悴的白夜行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已醒过来，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替她将腋下的被褥往上拉了拉，“兄长可好些了？”
她望着他那清晰可见的眉目，喉头哽咽，话难出口，只转过头去，继续合上了眼。
瞧着她的身体仍十分虚弱，他眼中情绪复杂，腹中的话藏了藏，开口道，“兄长先好生歇着，我明日再来看望兄长。”
此时他的声音虽带了些沙哑，可她听着，心中五味杂陈：夜行还活着，我亦活着，家中重任，我得担起，不能让景子卿和外戚党得逞！
他起身，还来不及疼惜地再望她一眼，她却睁了眼，挣扎着欲坐起来，他忙弯身搀着，坐到了床边。
她坐靠着，开口问他，“夜行，今日何年月？”
白夜行不知所然地回她，“贺国十年，冬至前夕。”
贺文璟明日便要下诏书迎娶我，不行，我不能让景子卿的阴谋得逞！白夜闫突然坐不住，急着要下床。
白夜行急忙拦住她，“兄长这是怎么了？”
“太子府，我要面见太子。”白夜闫说得急，接连咳了几声。
白夜行看出她的着急，可是，担心她的身子，他企图劝住她，“天色已晚，兄长若真有急事寻太子，明日再去也不迟。”
“明日就迟了。”白夜闫越发急了，她仓促地解释一句，“我身体并无大碍，夜行，你别再拦我。”说着，她冲门口大喊了句，“秋妍。”
门外的一丫鬟自白夜行进到屋子里后，就时时竖耳听着屋内的动静，听到主子在唤自己，她提着步子，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白夜闫的面前，“奴婢在，还请大少爷吩咐。”
“备衣。”白夜闫注视着秋妍疾声道，随后看向白夜行，“夜行，还要麻烦你帮我备好马车。”
白夜行深知白夜闫决定的事，十头驴都拉不回，知自己劝不住，他也不拖拉，点头应下后便退出了房间。
秋妍见状，急忙将房门合上，又折回，眼里尽是关切，然而，废话也不多说，她小声询问，“夜里出门，可是为大少爷备夜行衣？”
白夜闫摇头，“你去将我的那身袄裙拿来。”
虽满心困惑，秋妍没多嘴，答“是”后便去替白夜闫找来少有的女装。
她替她穿好衣服后，又简单为她将长发梳直，看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镜中的人儿，白夜闫发现自己的面容憔悴，唇色定是发白，十分吓人，她在自己的唇上涂抹了些大红色唇脂，又将一些胭脂在脸上抹开，秋妍无所事事般直梳着她的头发，待她整理好面容，她心中的话呼之欲出，可想了想，又咽回了肚子，任由白夜闫的长发披散着。
她俩收拾好后，白夜言前来敲门，两人走到门跟前，外面的人唤了句“兄长”，秋妍这才小心将门拉开。
门一开，白夜行便看见披散头发直直站着的白夜闫，他不解，“兄长可是还需将头发束起？我让后门外的马车再多等些时辰。”
“不必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白夜闫说着就往门外迈，她尽力避开人眼，从后门出去。
门外的马车已等候多时，白夜行正打算提出跟着她一同去太子府，白夜闫早就看出他的意图，她抢先说道，“你和车夫都回去吧，我和秋妍前往便可。”
话被堵在喉头，白夜行再次妥协，他小心叮嘱秋妍，“照顾好大少爷，路上小心些。”
“二少爷放心，奴婢定会小心护着大少爷。”
白夜行还想再提一嘴让他跟着，白夜闫直接进到马车内，探出头来，“你们也快些回去吧，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紧接着告诉秋妍，“秋妍，我们即刻出发。”
秋妍朝白夜行行了一礼后便坐上了马车，拽着车绳，调转车头，驾驶着马车向前行去。
白夜行往自己后门退了退，看着马车消失在已十分寂静的黑夜中，眼眸深邃。
他发觉，白夜闫悲痛过度而昏迷，醒来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他在她身上看不到从前的玩性，相反，他竟觉得她与已故的爹爹有几分神似。
长长叹了口气，白夜行转身进到府内。
太子府外，门口的守卫双目炯炯有神地站着，一辆马车在驶到太子府门外时停了下来，门卫忍不住警惕地盯住那辆马车。
只见驾车的女子从上跳了下来，帘子掀开后，一个不见脸的满头散发的头先露了出来，守卫们着实吓了一跳，随即又打起精神。
待俩女子走到他们面前，准备径直进到太子府时，门卫架起手中佩剑将她们拦下。
“我要求见太子，还望你们通融。”白夜闫站定身体，眸光清冷地看着门卫，样子一点也不像在求人。
门卫瞥了一眼白夜闫，“太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别在太子府门口闹事啊，快速速离开。”
许是看见她俩是两名女子，门卫大哥并没有将话说得狠绝。
白夜闫也瞥了一眼门卫，伸手在腰间掏着什么东西，门卫只用余光扫到了她的动作，本以为她是想掏出银两来贿赂他们，心里正美滋滋地想着先将今晚的酒钱拿到手，再打发她俩离开。
谁曾想，白夜闫掏出一张令牌，立在门卫面前，他们凑上去看清了令牌后，吓得跪下直喊“参拜太子。”
白夜闫睥一眼趴在地上颤抖着的门卫，冷言冷语道，“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可以。”一门卫爬起后便将府门打开，谄笑着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姑娘您请。”
白夜闫冷哼一声，带着秋妍便进到太子府。
这太子府她是极其熟悉的，于是，她便直奔太子房间，路上遇上巡视的卫兵，她照旧以令牌躲过了他们，来到了太子房门前。
屋内有光，太子还未睡。白夜闫示意秋妍留守在门外，便直直推开了房门。
正坐于书案前思索问题的贺文璟听见声，立即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门口。
只见一双鞋先迈了进来，贺文璟下意识从书案前走了出来，白夜闫进到里面后，目光正搜寻着贺文璟的身影，听见耳侧有声，她便转头望去，两个人的目光毫无阻碍地相撞，他眼里原先的提防瞬间消散，而她不敢松懈的双目在望见他的那一刻，在接收到他灼热目光的那一刻，心在刹那间软化成水。
她像是挣开万重枷锁一般，坚定地奔他而去，用力抱紧了他。
她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他的体温，眼泪已在眼眶打转，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她哽咽着说，“贺文璟，我再也不要让你为我做傻事了，我也再不要轻信……”景子卿！
秋妍听着屋内的声响不小，她迅速将门关上，生怕被旁人听清了里面的动静。合上门后，她一个人站在外面百思不得其解：我记着大少爷心仪之人是景公子，怎么这会儿……
贺文璟抱着白夜闫不知所措，他听不明白她嘴里说的话，但听见她不再称他为太子，而是直呼他的名字，竟心生蜜意。松开她时，瞧见她脸上未抹匀的胭脂掺进泪水里，他的眼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白夜闫急忙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像个小女人，带着哭腔道，“不许盯着我看。”
贺文璟当真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我不看我不看。”
白夜闫身上没戴手帕，她知道他的腰间别着手帕，便伸手去摸，贺文璟下意识想回过头来，白夜闫猛地喝住他，“不许回头。”
贺文璟即刻将头扭回去，正视前方，“我不回头。”
待擦了擦脸后，她绕过他，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后，她跪下，“臣女深夜造访，有一事相求。”
贺文璟最不喜和白夜闫之间有这些君臣之礼，他急忙将她掺起，“你尽管开口。”
白夜闫此刻竟有些犹豫，可是，她不能再错，一狠心，她低着头一字一句道，“臣女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婚嫁之事，臣女还未曾有过念头。”
他未即位，此时称皇上不可，不过，先帝驾崩多日，他为帝是举国皆知。只是，先帝的丧事迟迟未办，是因为贺文璟想要在行丧事前先娶白夜闫，谁曾想白将军竟在先帝驾崩同一日遇害，白家正在行丧事，贺文璟一早迎娶白夜闫的想法便搁了搁。今日，他征得母后同意，明日诏书一下，他便可以与心心念念的白夜闫成为结发夫妻。
此事，外人是万万不可能知晓的，白夜闫竟在诏书下达白府之前，当着他的面拒绝这门亲事。
贺文璟反问她道，“你怎会知道此事？”
我怎么会知道？若不是从景子卿和景国舅那儿偷听得知，他们竟有谋反之心，他们竟害死我爹，他景子卿竟只是将我当作棋子！
“臣女有不可说的缘由。但求皇上收回成命，明日成婚一事，我是万不能答应的。”
迟迟没听到贺文璟的回话，她抬头，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似在压抑些什么，目光如水，一点点将她包围。
“夜妍，我可以不要皇位，我只要你。”贺文璟终于将从未敢表达的爱意诉出，他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看见她以女装来找自己，他总觉得她像是在向他诀别，生怕有些话再不说，便永远没机会了。
心底最后一丝防线被悔恨冲破，她强忍汹涌的泪意说道，“我白夜闫此生只嫁明君。”
她的话似在暗示他不会是明君，他越发不明白她到底是何意。
“贺文璟，若我只是因为你的身份，才愿嫁你，你还会娶我吗？”
“娶，此生非你不娶。”
“你的心意我已然明白。贺文璟，你若想娶我，待贺国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你是子民拥护的明君之时，再来娶我。”
说完，她转身欲离开，他急忙叫住她，“夜妍！”
她回头，正想说些什么，屋外一道闪电，随即一阵轰隆声响，她抬头朝屋外望去，视线却被木门挡住，再回望贺文璟时，她瞧着他满脸委屈模样，不禁笑了，猛地将他拉到自己身前，顺势踮脚，温软的唇直接碰上他的。
他的心猛然悬到半空。
她松开他后，他仍沉浸在刚才的茫然中，她却满目柔情，认真地告诉他，“贺文璟，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待那件事完成，我就为你个生孩子好不好？”
他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眼里尽是好奇，眼前的女子当真是他认识的那个白夜闫?
白夜闫比男子顽劣，比男子刚烈，比男子强势，比男子理智，有勇有谋，是太傅最看重也最难管教的学子。
父皇病逝，若不是一心只求能迎娶白夜闫，她定会成为他最得力的左右手。
白夜闫一眼看出他的困惑，她上前握住他的手，亦是温柔语气向他解释，“爹爹遇害，夜行一下子就长大了。儿女私情于我而言可以暂搁，我只愿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剑，替你守护贺国的黎民百姓。”
刚说完，外面倾盆的雨下着，她赶紧打开房门，探出去的脚又缩了进来。
贺文璟回味着她的那段话，走到她身后，“这雨有些急，今晚就在我府中留一宿吧。”
生怕她着了凉，他说完就抱着她的肩，将她的身体往后靠了些。
站在外面的秋妍虽然没听清白夜闫的回复，可估摸着今晚是回不去白府了，她挪到门边，搭着门框露出半个头，“少爷，今晚还回府吗？”
“雨大，不回去了。”
秋妍点点头，立即将头缩了回去。
雨大。秋妍可不信这个理由，她家主子若想回去，再大的雨也拦不住。
看来，主子是有心留下。秋妍笑了笑，抹去打在脸上的雨水。
白夜闫和秋妍被各自安置好后，贺文璟重新坐到了书案前，他执笔写下一个“卿”字，竟不小心被墨水沾了手，掏了陶腰间，发现手帕被白夜闫拿走了。
回想刚才的一幕幕，贺文璟眸中忽而生出戾气，他提笔决绝地将宣纸上的字画上叉号：景子卿，你究竟对夜妍做了什么，让她心甘情愿向我投怀送抱。
翌日，白夜闫和秋妍从后门回到将军府，刚进房门，白夜行急匆匆赶来传消息，“景家上门提亲来了。”
景家？
景子卿！
白夜闫脚下没站稳，扶住门框，许久才缓过来。
若她嫁给贺文璟，她便成了毁掉贺文璟毁掉爹爹舍命护住的贺国的最关键一棋。
既那日偷听后死里逃生，她定要主动破坏这门亲事，给景国舅使下第一个绊子。没曾想他们竟如此迅速想出下策。
看来，你们是不肯放过我这枚棋子了。白夜闫心中愤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