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逃出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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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口灯光大盛,郭临静静地抬头,眸光微缩,看着皇帝在人群的簇拥下走进。

琼关辅国将军府无人,魏军如虎,嗅到苗头便想毁约。徐庶虽为怀化大将军,但威望镇关尚可,统军难及。作为朝中唯一的一品大将,她必然要前往出战。可若在此时朝中一派联名为神武声讨正名的声威下出兵,不仅重新获得了兵权,如若还胜而归,那她这个太孙“义父”便是坐实的功绩威赫。论实力,论人心,论功勋,皇帝再有更多的手段,也永远不可能将她压下。

萧贵妃遇刺,究竟是不是她所为根本不重要。派金真来也不是真的要将她“畏罪自尽”,他就是要她打伤他们逃逸。让众人看看她做了什么,让她恃宠而骄、狂妄自大的形象,自深宫远扬。甚至连从前为神武正名的每一句铿锵诘问,都可以传成她弄权自利的算计。

最终,她只有、不得不重新成为皇帝手中的魔。卑微地俯在殿上,一次一次付命历险、化身修罗……

“陛下,琼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您却只为太孙接风设宴,不去告知众臣,”她慢慢走下台阶,“这样真的好么?”

“郭爱卿,你擅闯宫殿,朕不怪罪于你。可你偷窥奏折……唉,罢了罢了。”皇帝甩了甩衣袖,一脸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之色。

“陛下,私自窥视奏折,那可是死罪。您不能轻饶他了啊,再这样下去国法纲纪都要乱了。”刘老御史急得扬臂而起,“羽林军,护驾!”

铁靴铮铮而响,无数羽林军冲进殿中。隔着不到一丈的距离,遥遥对峙。

郭临冷冷地望着前方,嗤笑道:“又无旁人,陛下和刘大人何必继续演戏呢?”

“你……”皇帝抬袖指着她,哑然叹息,“就算你怪朕没给神武立庙正名,你也不能迁怒到、到……萧贵妃的头上啊,唉,都是朕的错啊。”

刘老御史扶住他,泣道:“陛下……他郭将军视朝堂无物也就算了,可害人都害到您的枕边人了,您如何还能保她。更何况……他与丞相私交密切,早就权涉四海,您再护着他,未来,未来这大齐王朝只怕都只认郭姓,不识君了……”

“刘大人慎言!”郭临厉喝上前,身边羽林军立马举戟一步。“说出这种污蔑之言,难道不怕日后报应不爽么!”

“呵呵……”刘老御史缓缓回过身,眯眼抚须,轻然笑道,“你以为你还有挣扎的机会么?郭临,我告诉你,你若肯戴罪立功,乖乖去琼关替陛下守卫边疆,兴许还可以捡回一条命。如若不然,哼哼……今日便是你伏法之机,我大齐也不是非要用你这条疯狗!”

郭临冷笑一声,负手身后。刘老御史蹙眉望了望她,又看了看皇帝,忽而眼珠一转。肩膀一阵怪异地耸动,诮笑声自牙中溢出:“哈哈……莫非你还在等丞相大人出来救你么?”

什么……?!她猛然抬头。

“郭临。”皇帝幽沉出声,金冠下苍老的脸被近旁一人手中的火把,照影得沟壑纵横,看不出喜怒。

“我保你不死,也保陈聿修不死。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嗓音掷地沉重,一声一声低敲在心头。郭临仰起头,微阖的眼眸直直地盯向前方,一瞬精光闪现。

近旁的羽林军眯了眯眼,忽然大叫:“陛下后退,他背后有剑!”

一声既出,四面八方的羽林军顷刻攻上。郭临再不迟疑,翻身而起,拔剑出鞘斩开方寸间的血路。

皇帝被护拥出殿门,殿内兵士越涌越多。她不断地转身击杀,鲜血灌进了护腕。郭临大喝一声,一脚踩上堆积的尸身,纵身跃起,攀住殿上横梁。

“快去叫殿外的□□手!”耳听下方有人吩咐,她咬牙回头,见一人逆流朝门口奔去,立即举剑一掷,剑身疾驰透胸而过,溅出一片血光。她瞧清殿中攻队间隙,一把蹿出,破窗而逃。

清脆的一声响动,陈聿修蓦地睁开眼,望向出声处。

白鹫已经走上前,拿开那个开裂的青瓷杯。“可有烫伤?”他问白鹭。

“无妨,只是奇怪这明明是新贡的瓷器,居然这么经不住热。”白鹭摇了摇头,放下茶壶,低头请示,“殿下,属下去换个杯子。”

“不必,我也没多渴……”玉锵回头看向陈聿修,沉吟片刻,抿唇摆手,“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和师父说。”

“是。”

望着他们关好殿门,玉锵咽了咽喉咙,正欲开口。“为师上一次听到瓷杯碎裂之声,玉锵可知是什么时候吗?”

玉锵眨眨眼,不由道:“什么时候?”

“你爹爹她战场遇难之时。”

“砰”的一声,玉锵激动地一伸手,挥落了案桌上另一个瓷杯。他怔怔的望着一地的碎片,喃喃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皇爷爷御笔亲书答应的我,如果日后爹爹有事,我必然……”

“不一定有事,”陈聿修静静地抬眸望向他,“却也离有事不远了。玉锵……你还没发现吗?这东宫内,被清得空无一人。宫外,却增了三层的羽林军。你说,他们是来保护我们呢,还是防备我们呢?”

“师父……”纵然晚上已从郭临那里知道如今势如水火的局面,可直到此时,那些近在眼前的残酷才被陈聿修无情的揭开。郭临不愿让他为难……可这些事实,他确实早该知道了。

“师父,我明白了。”玉锵站起身,握紧拳头,“我会如爹爹计划那般,让出皇……”

“等等。”陈聿修突然倾身而上,扣住他的手腕,“有人来了。”

门扉被人用力撞开,一个黑影跌进殿中。“阿临!?”陈聿修看清来人面孔,大惊上前。

“爹……”口中喊音未完,玉锵猛地顿住脚,惊疑不定地四处望去。远处凌乱的脚步声纷杂繁多,似有千军万马在向这边而来。

“聿修。”郭临杵着抢来的长剑站起,一手扶住他的肩膀。“来不及了,”她看向玉锵,“你们,都随我走,再晚就走不掉了。”

陈聿修眸光一暗:“谈崩了。”

“不错。”郭临吐出一口血沫,“我原以为他至少顾惜你的身份,我一人在明面他便有所忌惮。可是刚刚,我在他身边,看到了你的那个暗卫……义山。我不得不拔剑了,聿修。”

磁沉低冷的轻笑须臾响起:“原来如此,我亦曾奇怪,一个暗卫的死,他们怎会这般轻易的相信。”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令自己成为孤家寡人……”郭临长叹一声,拧眉望着玉锵,“玉锵,和爹爹走。你继续留在宫中,爹爹不放心……一旦圣宠不再,他马上就会弃你如蔽。”

玉锵伸手抓住她的手,重重地点头:“嗯!”

郭临松了口气:“你……”却在刹那,脑后利风突袭,她几乎本能地抱住玉锵滚倒在地。“砰”的一声铮鸣,陈聿修已握着郭临的剑已与对方交手一回,倒退几步。

“放下殿下,饶你不死!”

清厉的女声高喝,带着朔朔锐风扑来,陈聿修挺剑而上,挡在郭临身前。“住手!”玉锵趴在郭临肩头看见,撕心裂肺地嘶吼,“白鹭,谁允许你对他们出手!”

“白鹭职责所在,殿下是东宫的主人,谁也不能带走!”白鹭并指划剑,踏步攻守。

“你……”玉锵气急,眼看门口空荡,根本没有白鹫的身影,不由怒道,“你把白鹫怎么了?”白鹭眼眸微咪,没有说话。

陈聿修冷冷地望着她,声若寒冰:“你不是白子毓的手下。”

“不,我是。”白鹭咬牙沉喝,“正因为我是,才不能容你们带走殿下,陷白家于难。”

“白子毓让你护卫玉锵,可你刚刚刺向阿临的那一剑,分明已能将玉锵刺伤。”

“他若是殿下,才是白鹭保护的对象!”白鹭挺剑上前。

郭临抢身扑上,正欲与陈聿修换位,忽听殿外一声喝令:“放箭——”

令声未落,大敞的门口“嗖嗖”灌进无数箭雨,郭临情急侧身躲过白鹭一击,招式用老,只能拼着后背中箭,一把扑着陈聿修躲进茶柜后。回眸望去,白鹭已经抱着玉锵跳到对面廷柱之后。

怎么办……她紧紧握住陈聿修的手。眼下已经被包围了,难道只能袖手伏诛?

陈聿修看了一眼隔着箭雨对面的廷柱,摇头叹息一声,凑到郭临耳边:“跟我来。”

顶着透窗不歇的疾箭,二人匍匐潜行,进入侧旁一间杂物宫室。背上中的箭,绞着皮肉生疼。幸好不曾喂,郭临咬牙噤声。想来羽林军不曾接到皇帝亲令,就算追着她的血迹到了这里,也担心会有误伤到旁人。她长吸一口气,擦掉额上的汗珠,看着陈聿修摆开一处箱子,在地上摆弄几下,突然拽出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

“这是……?”她连忙起身走去。

“前朝地道。”

“什么?!”郭临瞪大了眼,震惊地四望,“莫非……东宫,隐太子?可是……你虽是隐太子的儿子,但你知道身份之时,从前旧侍不是无一人存活了吗?”

陈聿修含笑看她一眼,低喝一声使力拉起铁链。一阵灰尘扑天扬起,毫无缝隙的地面忽然陷下去一块,继而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幽长昏暗的梯道。

“是徐公公,他唯一的姐姐曾是先帝近身的侍女,于宫闱斗争中被下狱。皇子亲王中,唯有我父亲应他所求,派人奔马三日在流放途中将人救回。”他撕下衣袖替她止血,“我方才到东宫,便先来检查了这个密道。”

“看来太监,也能记住恩德加以回报。可叹权中之人……”郭临眼前一阵眩晕,踉跄靠着陈聿修站稳。

“阿临,撑得住么……”

“没事,”她听着窗外箭雨逐渐停歇,脚步声开始入殿闯来。血色污干的脸上,眸光灼灼,仿若星辰,“聿修,你我今日离开,是为归来之日……必不再为人逼迫。我要堂堂正正带走玉锵,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好,”他宠溺地揽住她,“如君所愿。”

机关缓缓阖上,静落一地尘埃。铁靴砰撞室内,长戟四挥,扫落满室物件。

片刻后,领头将领大手一挥:“此处无人,再去搜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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