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那些本该因为强大气流冲击而陷入休眠的机器人们，在满地散落的厨具、食材、食物之中发出了“咯吱”的响声，金属摩擦着地面，断了的手脚如同不存在一样，“强制休眠”似乎一下子消失在了程序之中，机器人们睁开眼睛。

丽丽冷声说：“最高指令。”

“你确定？！”我闻言先抖了三抖，后背上的汗毛都排队一样纷纷站立起来，只觉得寒气侵入身体。我裹了裹外套，看着机器人们，内心不禁涌起了鲜许多同情。

最高指令这种东西，竟然出现在0131这样一个号称“机器人民主”的世界，是一种十分讽刺的现象。

后头化身为龙的顾城张开双翼，牢牢覆盖住我们的头顶那片天空，想来是遵守着祁衍吩咐的“保护我们不被不明物体砸到”的任务。顾城这小子虽说傻了点，但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心里有数的，闷闷地疑惑道：“前辈，这些人为什么……”

龙族的声音再也找不到少年时候的清脆明亮，反而喑哑低沉，像是古老的木棍敲打在满载风霜的钟上，并且十分震耳。我表示还是不能习惯这龙族这样的声音，一边捂住耳朵一边碰了碰祁衍，我和丽丽都无法接受顾城的声音，而这家伙有魔法护住耳朵，还是让他和龙族对话更加合适。

祁衍倒是没嘲讽我，欣然接受委托，指着那些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机器人，笑着对顾城说道：“最高指令是机器人程序中一项十分重要的权限，这种设定是人类发明机器人之后为了完全控制机器人而添加的，而0131这些机器人屠杀人类，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人类控制着他们的行动，对于这些有了自主意识的家伙来说，这项程序使他们觉得自己被当成奴隶。可现在你看，就算人类被消灭了，最高指令不还是一样存在吗？真是有意思。”

我将目光转移到机器人身上，总算明白了祁衍为什么不马上离开。他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暂时留下来验证心中的想法。而正如他所料，机器人们的芯片中存在着“最高指令”这项程序，大体是和我们有关的命令。所以在我们暴露的一瞬间，所有机器人的自我意识都已经被尘封了，意识陷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制休眠”，而身体变成了真正的机械。

知道这种指令实在几周之前，无烁和我被机械傀儡们包围在废墟，那时候哈泽尔就是在机械傀儡的程序中下了最高指令，因而冲破了机械傀儡本身的限制，差点置我们于死地。而现在，莱昂用最高指令来准备逼迫我们。

缺胳膊断腿却仍然前进的机器人们又一次接近了我们，丽丽二话不说，凭空掏出一把炸弹椅子就扔了过去，顷刻间残肢断臂四处飞，电线“滋拉”的声音不断响起，效果显著。

我“咦”了一声。

在这电光石火之时，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

从来到0131开始，莱昂对我们进行了两次围剿。第一次是在欧姆大叔他家偏僻的巷子里，法则不惜杀死欧姆也要发射子弹，然而以我的能力完全躲开了这种陷入绝处的攻击。第二次是这里，千人广场之上，我们受到了因“最高指令”而被控制的机器人的围堵，但同上次一样，我们几个都是有能力的人，不说我完全可以直接离开，再说无烁的黑魔法、丽丽的炸弹椅子、顾城的喷火技能，这些都能够横扫这些平民机器人。

可莱昂就像是不知道一样，仍然用着这种可以说毫无用处的攻击来对付我们。我不觉得一个曾经暗杀神明的机器人能够有这么愚蠢。

所以最可能的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莱昂明知道结果还要这样做。

“轰”的一下，又一群靠近的机器人被炸成了一块一块的。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丽丽，丽丽这姑娘面无表情，丝毫没有为屠戮机器人而面露不忍，甚至顾城也只是不去看，并不去阻止。这好解释，毕竟这些机器人是来杀自己的，不能因为他们被人控制就不下手，更何况控制机器人的还是他们的头头。

“祁衍，你发现了没？”我问。

祁衍环顾四周，点头：“自从最高指令下达之后，广场就再也没有新的机器人经过了。这里被隔离了。”

对，就是这点。如祁衍所发现的，莱昂用了上千机器人来围剿我们，却又不再继续增加人数，又知道这些机器人根本打不过我们，做这些根本就是没用。可是这些“没用”无形之中其实又形成了一种“有用”。

祁衍忽然说：“莱昂并没打算杀掉我们，而是想要逼走我们。他舍弃这些机器人任我们打，是想要让我们知难而退，这些所谓的追捕，只不过要让我们全都离开0131.”

又一个椅子飞了出去，伴随着爆炸的声音，丽丽回头，脸色不怎么好，爆炸产生的烟雾将她的脸部弄的脏兮兮一片。丽丽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莱昂不想我们死在这里，为什么？”

“也许是有什么绝对不可以被杀掉的人，有一些后果连莱昂也要考虑。”丽丽冷静地说出想法，一边将落下的一缕头发别在耳朵后面，整个人都极端的淡定，事不关己一样。

“哈，有意思，”祁衍整理了一下一身尚还算整齐的服务生装扮，“你们说，莱昂是怎么知道所有外来者的身份的？”

丽丽眉头一皱，厉声问：“你什么意思？”

祁衍眯着眼睛，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我的意思是，到底是谁将我们所有人的信息告诉给莱昂的呢？”

祁衍的话让我愣住了。我连忙说：“被发现也许只是个意外说不定，我记得在找到你们之前，有过一个机器人发现我不是这里的人，也许是我后来游行的时候被他看到了，之后上报给法则……”

“不对，不对。”祁衍说，“被谁举报的并不重要，修耶，你没有发现吗？你因为喝汤而暴露了人类的身份，这些机器人却连我们一起围剿，说明指令之中同样有我们三个的信息，所以在你暴露之后能够发现我们。”

“这……”

祁衍脸色忽然一变，沉下了带笑的眉眼，黑魔法的气息瞬间环绕在了身边。他冷冷的说：“这说明，来的九个人中有人泄露了所有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