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碗白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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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开动了。

这种行为后来我解释为情不自禁,我觉得需要得到理解。作为一个月薪经常被扣为了挣五块钱而差点身死异乡的贫穷打工者,在我嘴边最香的食物还是多日前鼹鼠大叔给我的爆炒人肉,餐厅里面的菜我永远只有看的份儿,顾城这小子从来不给我这个前辈开开小灶。

所以说,这锅白菜汤,它不是一锅普通意义上的白菜汤。

它是拯救我即将衰竭的味蕾的灵丹妙药,它是来照亮我昏暗人生的明亮灯泡。

再有一点是,我并不知道0131的戒备已经森严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方。

当然,祁衍他们也是和我一样的土老帽,对于我喝汤的行为惊讶却没有急忙劝阻,想来并不认为在嘈杂的广场做出异样行为会被注视到。

好在等我喝完一口汤就知道了。

白菜汤的颜色像是温润的玉,我小心谨慎的浅尝一口,温热的汤顺着喉咙流淌进了空空如也的胃部,瞬间好像从冰室燃起了烫人的温度,一把驱逐了饥饿。丝丝入味的醇香一同缠绕了味蕾,我不禁热泪盈眶。时隔几年,我终于迟到人吃的东西了!

刚要将一碗全部下肚,“咣当”一下,碗从我的手中滑落到地面,汤汁溅到了我的腿上,空碗滚了两圈后扣在地上。我回头看见了祁衍紧缩的眉头,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咳嗽了两下,补救一样掩饰住嘴巴。

然而已经晚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只不过在人群中悄悄喝了一口汤会被关注到。

这下惨了。

整个广场寂静无声,空碗扣在地板上的声音震荡出空旷的回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犹如千军万马包围住了广场。刚刚还欢声笑语的机器人们仿佛变了一般,脸上的表情生硬起来,一种几乎可以说的上算是“仇恨”的情绪缓慢的从每个机器人身上散发出,最终连成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将四个入侵者包围在中央,冰冷的机械眼睛中倒影着我的影子。

乖乖,我真是活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觉得“我的眼里只有你”这句话是多么毛骨悚然。近千名机器人的眼睛里真的“只有我”,这意味着要马上抹除我这个存在。

顾城一松手,将手中满满的一锅汤全部洒在了脚旁边,那个刚才还一脸兴奋的男人一下子面无表情,无机质的眼珠子从“师傅”身上移开,停留在了我的身上。我怕一把从男人身边拽过顾城,将那小子挡在身后。

杀气这种东西,刀口舔血久了自然能够察觉。祁衍和丽丽已经在一瞬间做出反应——两个人拿出了武器,将我和顾城挡在身后,警惕而缓慢的渐渐后退。

我有些惋惜地咂咂嘴:“可惜了,香喷喷的白菜汤啊……”

丽丽微微偏过头,鲜少有波动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恼怒,她一边后退一边召唤出来一把炸弹椅子,冷冷的杀气大有全部砸向我的架势。我以为她要质问我,她却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去,专心观察广场上的机器人。

所有的厨具、食材、盘子,甚至完成的菜品都成为了不被关注的垃圾,随意的被脚步碾压,刺耳的金属声音在广场的回音下像难听的死亡奏鸣曲。机器人们向我们靠拢……不,是像我靠拢。这种情况总让我想起当年被法则和叛军共同追杀时候的无力,幸运的是这次我还有力气瞬移。

我说:“那……要不要马上传送离开?按照这群兄弟的速度,不到一分钟我们就会被乱拳打死的。”

出乎意料的,祁衍没有马上回答,他脸上出现了一丝玩味的笑意,忽地一改方才阴沉着的脸色,轻松的好像面对的是上门告状的客人,而管账的祁衍先生面对客人露出了满是算计的亲和笑容。

“等着,先不急。”

距离我们最近的机器人们自觉地划出一个圆形的包围圈,在丽丽的炸弹攻击下扩大了一些,然而机器人终究是机器人,明显如妮落和莉可一样不怕疼痛,马上又站起来逼近我们。我觉得祁衍一定是在玩命,惆怅的说:“我说,要不我先弄个保护圈?这样危险系数太高了啊,万一一个不明物体砸下来……”

“啧,废话太多,就因为你废话多还经常手欠,才闹出了这么多破事,修耶等我回去一定好好算一算我们的账。”祁衍阴测测的对我说,说完转头对愣着的顾城吩咐道:“你修耶前辈怕被砸到,还不快点帮忙?”

顾城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我明白了祁衍要顾城干啥,不禁骂了祁衍一句混蛋,下一刻我身后的小子瞬间变大,强大的冲击力将我推翻在地上,脸着地。可我没有爬起来,经验告诉我爬起来的后果就是被再次掀翻。贴着头皮的一股气流裹挟着花坛中花和叶子扫荡了广场的上空,我能够感觉到祁衍和丽丽都十分聪明的躲在了顾城的身后。

待到气流消沉,起身看到的就是意料之中的景象了。

包围圈离我们最近的都被冲散开,机器人与我们之间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地面上除了打翻的菜品和厨具之外,横七竖八的机器人也加入了垃圾的队伍。按照顾城变身后的力气来说,如果是人类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满地重症患者了。

变身为龙的顾城……外貌上几乎看不出来少年的影子,有六米多高,庞然大物一个,不同于火龙赤色的皮肤,顾城这个“半龙族”的皮肤也显现着他身份的不同——黑色的鳞片覆盖全身,却有几条整齐的丝带一样缠绕在身体的红色鳞片,整个身体有一种奇异的美感,面目峥嵘。

我不敢去碰他。

丽丽眼中带着惊叹,她似乎没想到顾城这个少年会是一条龙,脸上又浮现出了一种“和龙同行了几天”的无力。她很聪明,知道龙的身躯温度炽热,并没有靠近。

祁衍满意的欣赏着广场之上尸横遍野的美景,他招呼我:“修耶,用你神明的眼光看看,有什么不对劲?”

我只看见了一个机器人。

顾城变身的时候他距离最近,并没有什么防护措施,理所当然被冲出去几十米距离,就算不当场成为废铁,也该陷入强制的休眠状态才对。可我却看见了他挣扎了两下子,从一大堆挤压的机器人中爬出来,颤颤巍巍的看着我。

男人脸上写满了呆滞,看见怪物一样。然而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些温度,似乎是刚刚做菜之中燃起来的兴高采烈,还没有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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