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夜进了书房，拨了拨炭盆的火，眼见着里头的废纸团都烧成了灰烬，这才淡然地问道："都办妥了？"
来回事的幕僚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艰难地开口道："怕是...出岔子了..."
梁夜略微有些惊讶，他挑起一边眉毛问道："有活口逃出去了？"
"没...没有..."幕僚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下梁夜，"靳惜民一家...至今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梁夜仿佛不确定一般，又问了一句："你说他们安然无恙？"
幕僚垂了头不敢再吭声。
梁夜再没了刚才信手拈花般的姿态，将火勾一把扔在炭盆上。一些灰絮带着点点火星顿时扑出炭盆，又悠悠荡荡落了一地。
"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夜一夜未眠的困倦被怒气冲了个干干净净，竖着眉问道。
那幕僚不敢再迟疑，忙说道："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派去刺杀靳惜民的人全都消失了..."
"是靳惜民提前有了防备？"
"咱们的人说了，靳惜民府上从始至终防卫就没变过，他们就是摸准了太守府巡夜护卫的规律才去动的手。"
"结果去了的人后头就再也找不见了，靳惜民和他府上还是一切如常的样子。咱们的人也跟太守府里的护卫套了话，都说这些天晚上都太太平平的，根本没遇到过什么刺客。"
"整个太守府里里外外，连一点血沫子都没见着。"
幕僚总算是硬着头皮一口气将实情都说了，他本已横下心做好了被梁夜滔天怒火吞没的准备，却没想到低头等了半天仍毫无动静。
幕僚偷偷抬起头，看到梁夜虽面色十分阴沉，却没有暴怒的迹象，只是沉默地坐在案后，手指摩挲着一块令牌在思考些什么。
眼见着早朝的时间快到了，梁夜突然冷笑道："好一个没有防备，不过做戏给我们看罢了。"
"就算躲过了这一时又如何，晋州府到京都的路还长着呢！"
梁夜起身，一脸平静地唤人进来穿好了朝服，就如往常那般坐了车辇去早朝，并没有对幕僚吩咐任何事。
幕僚站在梁府门口，看着渐渐远去的车辇，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一场风暴将要来临。
然而幕僚不知道的是，梁夜只是表面上平静，内心却早已惊惧万分。
整个早朝慕容祜和朝臣们议论了什么事，定下了什么决定，争论得再热闹，也丝毫灌不进梁夜的脑袋里。
梁夜的心不在焉都被慕容祜和齐松看在眼里，君臣二人相视一笑便不再理会，继续和朝臣们讨论起其他事宜。
好不容易熬过了早朝，梁夜便匆匆去了宁禧宫。
去往宁禧宫佛堂必经的回廊上，正巧遇到往外走的太后。梁夜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径直从太后身边走过，直奔向慕容乐住处。
慕容乐没想到梁夜竟大白天就跑来找他，不经埋怨道："这才下了早朝，你就这样支冲冲地跑来，也不怕落人口实。现在可不同以前了，这宁禧宫外头可都是那小崽子的人。"
梁夜满不在乎道："太后娘娘病了数月也不见好，我这个做哥哥的来看看她也是应当。"
慕容乐嗔了他一眼，说道："宝儿作为侄儿也该进宫多陪陪太后才是。"
若是往日，梁夜定会顺着话与慕容乐调笑几句，可今日他却挤不出心思来，只急急哄道："好阿乐，现在可不是想儿子的时候！出了变故了！"
慕容乐凤眼一扬："怎么着？莫非那靳惜民没死成？"
梁夜点点头，将晋州传来的消息说了。
慕容乐听完后，蹙起眉沉吟道："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二十几个刺客消失得了无痕迹，像极了守陵人的做派。"
梁夜道："我一听到这消息时也有这样的怀疑，既然连你也这样说，看来八九不离十是守陵人又出现了！"
慕容乐道："但我听皇兄提过，要调动守陵人，天子印和青牙令缺一不可，青牙令一直在沈家人手中。当年你在沈家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令牌，如今这事...莫非..."
说到这，二人顿时直起身相互看着对方，异口同声道："沈家还有人活着！"
梁夜想到那夜沈家尸横遍地的情景，不禁起了一身鸡皮。
慕容乐看到他的样子，冷笑道："瞧你吓的，沈家当然还有人活着，你忘了还有个远嫁南周的沈沐了么？"
"可是南周皇室内斗，三皇子姬义昆已经圈禁而亡，他府上所有女眷皆被发配..."梁夜回忆着之前收到的情报，眼睛突然一亮，"不对！三皇子被圈禁后，身为三皇子妃的沈沐却不知所踪，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慕容乐也抚掌笑了："青牙令要有天子印配合才有效用，说明那沈沐定是藏在慕容祜能常常见到的地方...真是好算计，任南周皇室怎么找，也不会想到他们的三皇子妃会藏在大燕皇宫里。"
"既然在这皇宫里，那本宫就定能将她揪出来，断了慕容祜那小崽子的臂膀！"
梁夜却仍有些担忧，"如今这宫里是林家那女人掌事，你怕是没有从前那般方便行动。"
慕容乐却十分自信地说道："不过就是找个人出来，费不了多大阵仗，你便放心吧，我有的是算计，顺手还能除掉一个不听话的。"
梁夜宠溺地一笑，伸手拉过慕容乐保养得极好的手把玩着，柔声说道："唉，我日日夜夜都盼着能早点成了事，到时你一人稳坐后宫，就可以免了这些辛苦。"
慕容乐顺势倚在梁夜怀里，将头搁在他颈窝，静静地说道："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堂堂正正地在一起，天下无人敢议论我们，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
福宝手里攥着一个小竹筒，匆匆走进御书房，对里面正在议事的三人说道："梁府昨日清早往西边飞出去了一只鸽子，咱们的人将上面的密信截下来了，请陛下和齐阁老、沈爷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