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一陆虽不明白沈卿一为何如此，却也清楚里面一定干系重大，便不再多问立刻去寻人传信。
三日后的清晨，大半个京都还未从晨曦中苏醒。
沈卿一骑着马穿过商铺林立的街道，直向皇宫疾驰而去。
刚刚开门洒扫的商贩们见到那飞掠而去的一人一马，纷纷议论起来。
他们虽不知马上那人的身份，却也将他如此着急赶去皇宫的原因猜得七七八八。
倒不是说这群商贩里有多么深藏不露的能人，而是几日前北燕和南周间的那件大事已经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原本按约交易给南周的那批兵器马匹，到了南周盘点入库时才发现，原本应该做工十分精良的兵器铠甲，却全都变成了残破老旧的劣品。而这次交易本就已兵器铠甲为主，战马还不到百匹，南周显然是吃了大亏。
南周老皇帝虽昏聩，却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含糊，当庭就发了怒，连下两道国书致北燕朝廷，直斥北燕小人治国，背信弃义，举国上下皆为贼子。
才出燕州没多远的南周使臣一接到消息，便领了南周皇帝旨意，调转马头直奔京都，誓要讨个说法。
算着日子，南周使臣应当是已经到了，而刚才那快马疾驰的少年想来也是为了这事进宫。
沈卿一的确是为此事先行赶回来的，此时他已经连续几夜没怎么合眼，大多时间都是在快马赶路。但他此刻完全不顾上休息，下了马后雀宫也没回，直奔御书房而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早朝还没结束，沈卿一才到了御书房，就见福宝迎了上来："陛下知道沈爷回来了一定是先到这儿来，便叫奴婢在这里候着。"
沈卿一问道："前廷商议的如何了？"
福宝说道："南周使臣一会儿才能到，现在陛下和大人们正在议别的事。陛下吩咐了，若沈爷来了，便跟着奴婢到前廷去，沈爷可以在屏风后面听，底下不会有人看到。"
此刻不是讲究礼数的时候，沈卿一也不迟疑，当下就跟了福宝往前面走。
走半路上，沈卿一突然觉得不对，便问道："后宫出了宁禧宫外，也有不少梁夜的人手，公公就这样带着在下去前廷，梁夜怕是又要在这上面做文章。"
福宝面色十分轻松地说："沈爷放心吧，太后娘娘已经不掌事了，陛下说让皇姑管理后宫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忍耽误她老人家清修，所以如今是太妃娘娘主事。这几日那些钉子都已经拔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一点虾兵蟹将也翻不起风浪。"
沈卿一放了心，说道："这样大的动作，看来陛下是不再只顾保命了。"
福宝说道："齐阁老说了，梁夜既然已经先出了手，咱们也不必再遮遮掩掩地藏拙，免得继续纵容下去，令那些看风向站队的墙头草都归了梁夜。"
说到这里，二人进了大殿，前头朝臣们议事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沈卿一不再说话，随福宝来到了一扇屏风后面坐下，福宝悄声行了礼便到前面去了。
福宝刚在慕容祜身侧站定，就见殿门口的太监向他比了个手势。福宝低声道："陛下，南周使臣到了。"
慕容祜点点头，温和地对下方正在说话的大臣说道："李卿所奏之事先议到这里吧。众卿心不在焉了一早上，这会儿便打起精神吧！宣南周使臣。"
朝臣们一听南周使臣来了，果然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严阵以待。
南周使臣阴沉着脸，在太监们的唱名声中进了大殿，随意拱了拱手就当作给慕容祜行了礼。
朝臣中当即就有人跳出斥责道："区区使臣，见我国主为何不跪！"
这位使臣与之前来的九皇子作风大为不同，此时被这样斥责倒也丝毫不惧，昂然道："本官乃大周使臣，怎能对燕贼下跪！"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都沸腾了，若不是在御前，朝臣们的手指和唾沫恐怕就要直直怼到使臣的脸上了。
"你说谁是贼！这就是你们南周的礼数吗？"
"你们陛下的万寿节，我大周十足十送来了交换兵马武器所用之钱粮，并且诚意十足地送上了贺礼。而你们运到南周的确是残器劣甲！两国邦交，北燕却用如此手段贪我大周钱粮，不是贼又是什么！"
户部和礼部尚书气得胡子乱抖，争相说道："当初准备兵器战甲时，你和你们那位九皇子可都在场，我们可是当着你们的面一一查验过的，那封条也是你们亲手贴上去的，你倒好意思立在这里血口喷人！"
南周使臣冷笑一声："所以才说你们手段下作，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是我们过了眼的又如何？出了京都，要经过燕州、晋州、平州才能到南周，押送兵器战马出境的可都是你们北燕的人！这一路上若想调包，我们如何能防住？"
"莫不是你们北燕见我大周国主年迈久病，便瞧不上我们，想要转换立场去拍西秦的马屁了吧！"
朝臣们还未来得及反驳回去，就听一串爽朗的笑声响起。
这时候竟还能笑得出来？
一般人当然笑不出来，可齐松却笑起来了，只见他直笑得弯下了腰，直笑得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笑了好一会儿，齐松才喘着气擦掉眼角笑出的泪，对着南周使臣摇头道："好笑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南周使臣被齐松这一笑打乱了节奏，在殿外等候时就燃起的熊熊气势顿时熄了大半，他涨红脸说道："你莫不是疯了吧，哪里好笑了。"
齐松指着他笑道："啧啧，你竟不觉得？看来南周果然是国运渐微，连这样一个信口雌黄的人也能派作使臣，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不好笑。但南周的咄咄逼人更讨人厌，于是朝臣们也都附和着一边大笑一边对着南周使臣指指点点。
南周使臣顿时恼羞成怒："明明是你们北燕失信在先，却说我信口雌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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