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白了林太妃一眼说道："那不是她们嫌我是宫女把我拦在了大殿外头，不让跟着你们进去么。外面多无聊啊，我就想找个地儿坐一会儿，然后就有个宁禧宫的女官看到我说了我一顿，说我在宁禧宫随意走动东张西望按规矩该被杖责，我就求她行行好别打我呗，她就给了我这个珍珠，说只要我按她说的做，不仅不用挨杖责，还能得到比这珍珠更好的东西。"
林太妃跳起来骂道："这就把你收买了啊？杖责你就怕了啊？你不是女英雄么？"
阿珍不理林太妃，径自说道："那女官让我将小主人每天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去哪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记牢了告诉她。"
林太妃瞪大眼，"那你就告诉她？"
阿珍得意洋洋地说道："人家想知道的又不是我们姑奶奶和小主人的事，她问的是有孕在身的楚良人的吃穿住行用，那有什么不好讲的呢。"
林太妃听明白了，笑着用手指点了下阿珍的额头，"算你小丫头机灵！"
几人正说笑着，外面宫女进来通传说宛青带着长公主的赏赐来了，已经进了毓秀宫正往偏殿这边走呢。
林太妃听了，赶紧让人收拾了桌上的茶盏，正要拉着沈沐躲出去，却被沈卿一拦了下来。
"姑姑先躲在这屏风后面，我总觉得这宛青与靖国公府有关，姑姑一会儿可在屏风后面帮我认一认。"沈卿一说道。
沈沐答应下来躲去了屏风后面。
不一会儿宛青便带着几个捧着玉器的宫女走了进来。
待大家互相见了礼，沈卿一又谢了恩，宛青便说道："奴婢还领了长公主旨意，看看良人这里吃穿用度是否有短缺的，回头都能给良人送来。"
阿珍笑着上前，"宛青姑姑难得来，不如先坐下喝口茶水跟太妃和良人慢慢聊着，奴婢先带几个姐姐去吃几口点心。"
宛青侧过头冲后面的宫女们微微颔首，几个宫女便高高兴兴跟着阿珍去了下面屋子休息。
宛青坐下来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试探，就听见旁边的屏风后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如碧？你...是如碧吗？"
宛青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
如碧，这个名字，已经多久没再听到过？
十六年，自己被人叫了十六年"宛青"，自己早已不是如碧。
如碧，这个名字，连同那个被唤作"如碧"的自己一起，连同那些人、那些事一起，早已被湮灭在时光里。
宛青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庞。
这张脸，自己上一次见到时，它还带着初嫁女儿的娇俏与羞涩。如今再次相见，时光仍旧恩眷这张脸，让它美丽如昔，只是娇俏不再，更多了许多温柔和坚定。
"如碧...见过大小姐，多年未见，大小姐风姿依旧。"宛青对着沈沐拜下了去。
沈卿一赶紧上前替沈沐扶起宛青，沈沐含着泪握紧宛青的手，拉着她坐下来，柔声说道："如今沧海桑田，你不再是如碧，我也不再是什么大小姐，不必如此大礼。"
沈沐细细打量着宛青，轻声问道："你...为何会进了宫，做了长公主的贴身女官？"
宛青流着泪，面上却努力带着笑，说不出是心酸还是欣喜。
她看看沈沐，又细细看了看沈卿一，一脸悲怆，"我从来没敢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沈家血脉。"
...
送走宛青，沈卿一独自向御书房走去。
暮色四合，本就不热闹的皇宫在尚还清淡的夜色中显得分外冷清。
沈卿一在长长的甬道中缓步前行，甬道两边，鲜艳的红色高墙向前延伸着，高墙上的金色琉璃此刻失去了阳光照耀，也失去了白日里的张扬华丽。
即便如此，人，在这高墙的压迫下，也显得那样渺小。
沈卿一抬起头，看着黯淡的天空，那个女子，曾经无数次地走过这甬道时，是否也会像他一样，能闻到从这迫人的高墙里散发出的血腥味。
沈家人的血。
零星几滴秋雨滴在脸上，惊醒了陷入冥想的沈卿一，他抹了把脸，甩开袖子大步向前。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皇宫里的冬天，就要来了。
御书房里，处理完中书省事务没多久的齐松正带着慕容祜熟悉六部分工。
福宝蹑手蹑脚进来，一脸为难地看着慕容祜，"陛下，楚良人来了。"
慕容祜也很吃惊，沈卿一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自己，莫非出了什么事，于是脱口问道："他来干什么？"
福宝瞥了一眼笑得一脸暧昧的齐松，"良人没说...而且脸色极不好看，外面落雨了，良人伞也没打，"说着又瞥了齐松一眼，"这还怀着身孕呢，兴许是...早上请安受了气..."
齐松本就是靠揣度长官心意一步步爬上来了，此时当然也十分知情知趣，只见他笑得谄媚："这学习政务早一天晚一天也不打紧，女子心事却是万万怠慢不得的，臣这就告退了。"
慕容祜点了点头，让福宝亲自撑伞送齐松出去。
沈卿一进来后直直地看着慕容祜。
慕容祜见他脸色阴沉，又盯得自己汗毛直立，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卿一仍旧看着慕容祜，缓缓开口："陛下，先帝宠妃宸妃娘娘，就是在下嫡母，靖国公夫人，帝师林阁老嫡长女，林月娘！"
看到慕容祜脸色大变，沈卿一继续道："长公主慕容瑶，是在下同父异母的姐姐。"
"十六年前元宵夜，宁乐伯妇人骗林月娘去闹市看灯，林月娘被一个衣着身形极似我父亲的身影引入人群..."
"我父亲几乎翻遍大燕十二州，他心爱的妻子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谁能想到，靖国公沈黎的妻子，会藏在这高墙森立的皇宫里。"
"藏在与他一起长大的挚友的内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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