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

与玄诡的鸟儿正面PK后，这是任云飞离开书店说的最后三个字。

什么叫谬诛和他有缘？什么叫他是要成为斩杀虚壳的男人？看起来比自己年龄还稍微小些的少年搞得好像藏着众多武林秘籍般，神神秘秘地要他考虑打工的事情。鬼信他信口开河！

一周过后，任云飞去学校后门的冷饮店买咖啡时，自我介绍名叫谈天穹的少年将一张清单端端正正地放到了他面前。清单上大写加粗的字体分明写着：赔偿列表。

维心书店的店龄比任云飞父母的年龄加起来还大，里面不乏有年代久远资料珍贵的老书。任云飞那天去书店时掀倒了书柜，许多价值不菲的老书散了架。

看对方坐如钟，表情没有任何闪躲的迹象，任云飞觉得谈天穹不像是在骗他。任云飞粗略地想了想，就算把这个月的生活费全拿出来，再加上先前为了报培训班存的小金库，也不够这清单上的一个零头。

他正要开口，店里有一桌学生忽然起了冲突，血气方刚的标配——动拳头动椅子吓走了所有的顾客。任云飞跑到门口回头时，谈天穹还是云淡风轻地坐在靠窗的角落。

这家伙……任云飞狠狠地跺了跺脚，又折回去扯谈天穹。谈天穹像铜钟一样种在椅子上：“你要不要考虑来书店打工，用工资抵损失，如何？”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闲心说这个！任云飞一边拉着人离开一边敷衍地点了点头：“好。”

“那这个给你。”

伴随着平静的语调，熟悉的冷兵器又放到了任云飞的面前。

利刃散发出凛冽的气息，证明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虚假的道具。任云飞在打斗的背景声中眨了眨眼睛：“这是……”

“打工要用的。”谈天穹的声音显得无比郑重，“总算是找到合适人选了，要是太初能够看到就好了。”

……

从此，任云飞在谈天穹的引导下打开了斩杀虚壳的新大门。

如果实在遇上棘手的问题，需要问些问题，任云飞会给谈天穹打电话——还是他教会谈天穹用手机之后，对方说不到五句话，简单地总结就是：你看着办。如果不是因为手机也要花很多张票子，任云飞不知道自己会踩烂几个。

每次鸡飞狗跳后，任云飞都将谬诛往谈天穹面前一扔“我不干了”，过个两三天谈天穹给他打电话，他又会屁颠屁颠往书店跑。

任云飞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没有志气的人，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还是会期待从谈天穹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到其他的表情。

直到阮映墨来到这里，太初出现，任云飞发现谈天穹也会感伤、愤怒甚至落泪。

然后他就明白了。

被太初灌输守护天书的谈天穹，在他的认知里，他为天书而生，为天书而死，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的性命，根本比不上天书。

……呸！这不是缺心眼吗？

莫名其妙地，任云飞涌起了一股愤怒。

那他又算什么呢？打工仔？守护天书的道具？

就算每次跟谈天穹说“不干了！打完这次我就收工了”，但他还是会忍不住出现在书店里，在谈天穹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滔滔不绝地说这个说那个。

他从来没告诉过谈天穹，除了自己家，书店是他待得最舒适的地方。

因为他已经觉得两人是走在共同道路上的同伴了啊。

也觉得有朝一日，自己还是会发挥出救同伴于水火之中的作用。

结果谈天穹居然给他丢白眼，怎么着，是想让他买美瞳吗？

……

只有一双手的鬼物已经爬上了谈天穹的膝盖，无脸男鬼物用大口咬住了谈天穹的头顶。

结界在任云飞的多次打击中出现了细细的裂缝，泛起了微弱的涟漪。任云飞瞄准涟漪的中心再次将谬诛狠狠刺出。阮玲珑也画笔一动，一只大锤握在手中，重重地砸在谬诛的把柄上。

两人同时用力，结界终于碎裂开来。

任云飞随即向前大步一跃，谬诛横竖一扫，将双手鬼物和无脸男斩杀。紧跟上来的阮玲珑画笔游走，跃动的青蛙们在三人与鬼物们之间隔出了一条楚汉分明的界限。

“谈天穹，你想在天书回来之前把自己玩完吗？”

听出这句话中的怒气，谈天穹不明所以地偏了偏脑袋，仍旧淡淡的口吻：“没有啊，我只是想让阿飞你们有个喘息的空间。”

“你不知道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吗？”

“我……”

“谈天穹，你那死脑袋里面只有天书吧。”任云飞将谬诛横在谈天穹面前，眼中闪着犀利的光，对上一个愣怔的表情，“打完这次我就收工了，这玩意儿你拿回去，我不会来书店了。”

“……”银白的眸子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思绪。

“我赔款不是没付清吗？你给我个卡号我给你转账，不过得分期。不懂卡号是什么就去问阮映墨，我懒得跟你解释那么多，免得到时候我还气得吐血。”

说完，任云飞站起身来，没有再去看谈天穹。

先前被他砍碎的鬼物又几块几块地凑在一起，复活成了新的鬼物。任云飞像扫雷般做了个实验，果然，碎裂的鬼物又组合成新的鬼物。

“没完没了了。”任云飞皱起了眉头。

就算谬诛钝了，这么长时间的运动量，该砍完的也砍完了，可是看见这些新的鬼物，任云飞有种这场清扫没有止境的错觉。

阮玲珑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如果是百鬼夜行，必须将所有的鬼物同时毁掉，否则他们会不断复活，力量会不断增强，永远消灭不掉的。”

“到底是谁画的这种BUG图！”任云飞忍不住吐槽。

“没办法，也只有这种图能看出长老们还有些脑洞。”

阮玲珑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些画出百鬼夜行图的先人们就没有想过，有一天面对这堆群魔乱舞的鬼怪的可能是阮家的后辈啊。

轰隆隆的声音从地下冒出来，在场的人回头一看，势不可挡的粗壮花茎已经开始围着书店生长了。在没有了结界的庇护下，嫩绿的枝叶像小湖泊般展开，能看见叶间寒星般的玫瑰色。

睡意也随着花丛无声无息地在空气中一点点地填上。

“再要个两三分钟，我们就可以进行百年沉睡大计了。”谈天穹双手掌心相向、合十，结界缓缓地在书店周围立起，但花丛已经意识到这小小的不对劲，一朵还未绽放的花骨头一甩头，小小的结界瞬间就四分五裂。

结界的碎片散落在地上，像镜子的碎片，隐隐约约地倒映着虚幻的花丛。

任云飞盯着那些倒影，忽然笑了起来：“杀鸡焉用宰牛刀，这个时候就该让正确人物出场嘛。”

说完，他挂着一脸狡黠的笑意凑到阮玲珑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