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龙如流星远去。
任云飞清扫掉眼前的鬼物,望了望天空,朝不远处画出青蛙的阮玲珑挤挤眼:“啊,玲珑,他们把你丢下了,你姐不要你了。”
阮玲珑让青蛙拐个弯,自己也往旁边一跳。
本来直直扑向他的独眼鬼物扑了空,顺势张牙舞爪地朝任云飞去了。
“云飞哥哥小心点,我给你留了个大的。”
听到提醒的任云飞立刻敏捷跳起,跳到独眼鬼的肩膀上,谬诛用力刺进敌人的脖颈,再向外一拨。
“玲珑,有你这样出卖队友的吗?”
“谁让你挑拨我和堂姐关系的?”
阮玲珑说得十分有道理,让任云飞一时无言以对。
最内圈的众鬼还未扫完,另一群鬼物已经迫不及待地围过来,十分想把两人变成口中餐腹中肉。深夜的街道上一直回荡着嘈杂的鬼叫声,景象堪比丧尸来袭。
交战一直持续着。
“真讨厌,这些东西好像没完没了了!”
任云飞阴沉地吐了一口唾沫。他不记得谬诛已经收割了多少鬼物,但眼前群魔乱舞的迹象像炎夏的太阳一直没有退热。青蛙又被鬼物们淹没,阮玲珑也退过来,与任云飞背靠背。
不知几点的钟声敲响了。
又有许多巨大的玫瑰悄悄绽放。
空气中的甜腻香味越来越浓,街道上渐渐地浮起了浅红色的雾气。雾气无声飘向维心书店,任云飞有阮玲珑的眼前模糊了起来。
哐,金属的响声。
任云飞松了手,谬诛掉落在地上。
一时松懈,已经做好调整的鬼物们在一声低沉嘶吼的命令中,迅速发起了凌厉的攻势。
冷风迎面扑来,任云飞意识一霎清醒,却见满视野的狰狞,心中暗叫糟糕。
拾起谬诛已是来不及,这下估计得受很重的伤了。任云飞下意识地伸出手,将眼神迷离的阮玲珑护在自己身下。
面目狰狞的鬼物们狂欢着,直直撞向看不见的阻挡物。
有什么竖在两人面前,隔绝了来势汹汹的攻势。
……结界?
任云飞伸出手在那层透明的阻挡物上确认着。
细弱的月白光芒在眼前亮起,像母亲温暖的双臂温柔地将两人护于一方小小的安全空间里。任云飞心中一跳。
谈天穹!
他朝书店望去。
书店不知何时已被非人的花茎牢牢缠得密不透风,比成人大腿还粗壮的花刺像蓄势待发的箭矢,饱满的花骨朵如巨婴端坐在绿叶之上。店门前,大树下的谈天穹收回张开结界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赶上了呀!”银白色的人靠着树干放松了身体。
鬼物中传来一声嘶吼。
攻势受阻的鬼物们从结界上跳下来,齐刷刷地盯向阻扰它们行动的目标。又是一声低吼,静止的敌人有了行动。鬼物们发出尖利的叫声,蹦着跳着,飘着飞着,像参加城堡的盛宴般纷纷朝谈天穹靠近。
“谈天穹!快张开结界!”
任云飞焦急地吼了起来。
虽然浅红色雾气在打斗中变得七零八落,不再完整,可抽取意识的能力仍然能使裸露在外的人失去行动力。
谈天穹显然听到了任云飞的声音,却闭上眼睛,云淡风轻甚至有些慵懒地冲他挥了挥手。
“谈天穹!你以为这在玩过家家啊!”
“阿飞,你先省点力气换口气。”
谈天穹的语气要多淡有多淡。
众鬼物已经有一多半涌进了后院。
“谈天穹,你千万别睡过去啊!”
回答他的是谈天穹轻描淡写的一个白眼。
MD!任云飞鬼火上窜,已经干净利落地爆了粗口。
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明明可以先让自己安全。他与阮玲珑都有还击之力,可不像成天宅在书店的软骨病患者!这可是生死攸关之际啊!
凛冽的利刃戳到结界上,只发出微乎其微的撞击声,结界不见丝毫破裂。
鬼物们已经全部涌入后院,四面八方而去的噩梦已经围得谈天穹没有任何生路。银白的眸子仍旧云淡风轻地注视着眼前的骇人景象,就像正在欣赏一场别具心裁的夜雨。
那淡漠疏离的样子跟他没日没夜坐在书店里注视天书没什么两样。
跟两人初次见面时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家伙……
任云飞脸上露出了愤怒。
谈天穹这家伙!根本没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傻帽的债主!
谬诛又一次重重撞击着没有碎裂的结界。
……
任云飞想起了两人的初次见面。
——“越是情况紧急越是冷机敏静啊。”
当时的谈天穹说完这句话后,似刀似剑的谬诛就被塞到任云飞手中,他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斩杀虚壳的专业户。
一切从那个有些上火的周末说起。
同学要去老街的戏台进行汇报演出的排练,一直在大学校园中充当独行侠的任云飞硬是被拖来给女生们打下手,累了要给买水喝,热了要给扇扇子,厌了要给讲笑话,玻璃心碎成渣了要用鸡汤来修补……
真是够了!
任云飞丢下一堆大包小包扭头就走。本来打算到街口的电影院去吹免费空调,结果当他经过维心书店是,鬼使神差地,他脚步一转,手一推,就踏进了古香古色的店门——
他是被一声不可能出现在都市里的诡异鸣叫截住步伐的。
一进门,迎面扑来一股风。
风中带着潮湿的水汽,像海水的味道。
拥有一双赤爪的鸟儿正转动它那书桌高度的身子,见有人进来了,呼啸着就朝任云飞啄了过去。店主显然没料到有人进来,一时有些愣怔。
任云飞眨眼就闪过了鸟儿尖利的爪子,抓起立在书架旁的东西向鸟儿横扫过去。他依稀感到手中的东西变得细长起来,但他无暇多看,因为鸟儿周身的空中出现了数十粒大小不一的石子,鸟儿挥了挥翅膀,石子全部朝任云飞砸了过去。
任云飞头一低,钻到身后的桌子下面,滑到桌子后,再将桌子掀倒,抵挡石子的攻击。
上高中的时候,任云飞就练就了敏捷的身手,成为学校保安队中的一个传说。
那时一二年级有十来个迟到常客,任云飞也是其中一员,没少干过翻围栏的事情。但学校最让你想不到的一点就在于蹲点守候他们迟到团的保安们也不是光说不练的。
一开始,保安们也只是发现一个追捕一个,就像简单的猫捉老鼠,谁的速度快,谁就获胜。
再后来,或许是单纯的你追我赶太无聊,保安们就会在迟到团经常落点的地方安放些没有危险系数的小陷阱小道具,很快就有多半的迟到团成员跌进了追捕2.0版的坑中。到最后,独有任云飞,无论保安们玩出什么新花样,他都能见招拆招顺利升级成为江湖传说。
就在鸟儿袭向他的时候,曾经逃脱追捕的感觉又在身上统统浮现了出来。
小石子就像流星雨吧嗒吧嗒在店内下着,可任云飞也没啥愿望要向这场局部流星雨许下的。他发现桌腿边有一根绳子,拉一拉还挺有弹性,于是便快速将绳子绑到两只桌腿上,从脚边捡起几颗石子。
吧嗒吧嗒,鸟儿的石子继续朝任云飞砸过来。
嗖嗖嗖,落在地上的小石子又被任云飞毫不犹豫地反弹回鸟儿。
随着反弹次数增多,任云飞也瞄得越来越精准。这感觉有些相似玩扭曲版的愤怒的小鸟,任云飞弹着弹着,还哼起了小曲儿。
吧嗒,一颗石头弹中鸟儿的脑门儿。
吧嗒吧嗒,两颗石头弹中鸟儿的翅膀。
它滴溜溜地栽到地上,任云飞将空书架搬倒,直接压在了鸟儿身上。
“小样儿,看你还敢不敢凶我!”
一场运动将先前打下手的憋屈愤懑驱赶得一干二净,任云飞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饶有兴致地逗弄着眼冒金星的鸟儿。
鸟儿有些清醒了过来,见自己无法动弹,便从身上抖下羽毛。
羽毛化作石子,又乒乒乓乓地弹向任云飞。
任云飞被这一幕惊到,再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这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异界鸟兽。
“我去!”
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越是情况紧急越是冷静机敏啊!”他听见一个清冷又幽静的声音,有东西递到了他面前,“‘谬诛’是你的了。”
时间在昏暗的书店中变得暧昧不明。
任云飞怔怔地看着自己接过手的东西。似刀似剑的武器,长柄上有红色花纹。再抬头,就看一双银白的眼眸无波无澜地注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