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呼吸后,朱元章、毛骧二人快步上楼,在一个普通套房见到朱缺。
“爹,出什么大事了?”朱缺懒洋洋的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闹的这事!”朱元章一屁股坐下来,怒气未消的骂道:“刚开始咱以为你是为了卖盐,就没怎么管你这边的事情。
谁知道,你小子竟公然聚众赌博!
你知不知道,已经有七八位侯爷、伯爷,跑进宫里告状去了?你教唆那帮兔崽子刮奖,有人开始上头,竟然跑回家去偷钱!”
朱缺一听,哈哈大笑,道:“爹,就这点屁事就去告御状啊?”
朱元章叹一口气,骂道:“谁说不是呢,那帮子蠢货,怎么不说没有把自己的儿子教育好,却跳出来说你引诱、教唆那帮小兔崽子聚众赌博……”
“没事的爹,不过都是些毛毛雨,”朱缺嘿嘿笑道,“惹急了,儿子去找那帮老不羞的讨账去。”
“讨账?”
朱元章一愣,心里头怎么感觉有点不妙:“臭小子,你别再瞎搞,得罪一个吉安侯陆仲亨不打紧,最多也就扯扯皮而已,你招惹太多的人,恐怕咱罩不住啊。”
他还真是有些头疼。
那帮子淮西勋贵,哪一个不是跟随他这位洪武大帝征战沙场多年老弟兄?如果让朱缺得罪太重,脸上都不太好看。
不料,朱缺却毫不在意,笑眯眯的说道:“爹,你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朱元章暗骂:‘你有个屁数……’
“对了儿子,今天骗多少钱了?”朱元章突然问道,同时,还使劲搓着两只大手。
朱缺:“……”
好吧,老头儿这是惦记咱的银子呢,看你浓眉大眼的,果然是个大渣男!
“爹,其实也没挣多少钱,”朱缺叹息着说道,“除去精盐提纯、运输、人力、宣传广告费等支出,今天才赚了不到三万贯。
再减去给朝廷的两万贯税金,剩下的还不足一万贯……”
朱缺的表情十分的颓丧、低沉,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朱元章、毛骧二人,却早就听得目瞪口呆。
短短几个时辰,就赚了三万贯?
而且,这还不算重点。
重点是朱缺随口说要给朝廷两万贯的税金,这让二人一阵目瞪口呆,直愣愣的望着朱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是朱元章、毛骧没见过什么钱。
相反的,人家既然能当上皇帝,什么金山银海没见过?
他们是没见过朱缺这样的‘傻缺’!
赚了不足三万贯钱,光给朝廷的税金就是两万贯,这比起朝廷规定的‘令商人贩弩,每二十分而取其一,以资军晌’的二十税一,高了不知多少倍!
而且,这还是盐价降低四分之一左右时的税赋收入。
那么,在朱缺的精盐提纯法之前,那些徽商、浙商、八大晋商们,该是有多么豪富?
“儿子,你说给朝廷上缴三分之二的税金?”朱元章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肯定啊,盐税占到大明朝廷所有赋税的一小半,咱们不交税,朝廷拿什么去赈灾、去打仗、去兴修水利搞民生工程?”
朱缺有些郁闷的说道:“爹,你现在都算是大明高干了,思想觉悟咋这么低?”
“这人呐,别整天钻在钱眼里出不来,财富达到一定程度时,不过是一大堆数字而已,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朱元章:“……”
咱拐骗来的这个便宜儿子,思想境界这么高?这简直太令人意外了。
“儿子,你算过没有,将盐价打压下来,再按照你说的三分之二的税率,这一年下来,朝廷的收入是增加了呢,还是减少了?”
朱元章思索几个呼吸后,问出了心里话。
说实在的,让朱缺搞精盐提纯,他这个当皇帝的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儿。
“爹,这笔账,要细算起来就十分复杂,而且,说了你也不懂,”朱缺难得一见的认真起来,皱眉说道:“盐巴每年可以给朝廷提供多少税收,当然也可以大致推算出来。
比如,咱大明现在有人口六千一百万人,每人每年食盐四斤左右,加上平日清洗伤口、自然消耗、浪费等因素,差不多至少五斤左右。
一斤精盐,即可给朝廷上缴二十文的税,全年下来,也就是说,每丁可赋税一百文。
六千一百万乘以一百文,再除以一千,就可以折算出具体的银两……嗯,大约是五六百万两吧,也不是很多。”
“对了,咱大明眼下实行的是实物税赋政策,也就是说,具体的税赋数字,是按照粮食为单位计算的,通常以石为单位。
一石粮,差不多是一百零七斤左右,价值差不多在二分七钱银到半两银之间,如此折算下来,每年的农税差不多也就七百多万两……”
朱元章听着朱缺一顿疯狂珠心算,心中也在默默计算着……
毛骧也是。
两个人精迅速得出一个结论:全面推广洪武券销售精盐,朝廷的税赋表面看上去似乎增加不多,约莫也就一百万贯左右。
问题是,这可是将全国的盐价彻底打压下来的结果!
也就是说,如此一来,不仅让朝廷的国库每年增加一百万贯的收入,而且,还大大减轻了百姓人家的负担?
藏富于民,善莫大焉!
“儿子,你想不想当官?咱给你弄个户部侍郎……”朱元章深吸一口气,突然说道。
“爹,儿子都不知咋说你了,”朱缺揉着眉心,一脸的苦恼,“莫要说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就是给咱一个户部尚书、中书省左丞相都不干。
你以为大明朝的官那么好当?
而且,儿子志不在此啊!”
朱元章板着脸问道:“那你的志向是什么?年纪轻轻不学好,难道还想造反当皇帝不成?”
朱缺呸了一声,笑骂道:“爹,就说你这老头儿没脑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朱元章嘿嘿笑道:“咱这不是跟儿子说话,难免就口无遮拦了。”
朱缺摆摆手,打了一个哈欠,慵懒的说道:“爹,毛哥,你们没啥事就回去吧,我这两日没休息好,每天才睡六七个时辰,这会儿得去补一觉……”
朱元章、毛骧:“……”
听听,每天才睡六七个时辰?这还是人话吗!
“说起来,还真有一件事,”朱元章沉吟几声,憨厚的笑道:“陛下有旨,着令拱卫司总旗朱缺、小旗毛骧,暂时代管都转运司、盐课提举司,全权负责全国盐务整顿及精盐提纯法之推行……”
忽的一声。
朱缺勐的跳起来,破口大骂:“爹,这种圣旨你也接啊?你脑子进水了是不?”
朱元章一愣:“这是升官发财的好事,咋就脑子进水了?”
朱缺一下子躺平在马扎子上,唉声叹气的骂道:“你呀你,爹,让儿子咋说你好呢!”
“等到胡惟庸倒灶,李善长倒灶,蓝玉被洪武皇帝砍掉脑袋,淮西勋贵被彻底铲除……呸呸呸,看看我这脑子都给气湖涂了,你是皇帝亲信,咱咋能这么胡说八道、口无遮拦……”
“总而言之,爹,这个官,咱绝对不能当!”
朱元章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朱缺,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