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的面子值几文钱?
一句话问出来,朱元章直接懵了。
这是儿子该说的话吗?就算咱不是你亲爹,可作为天子,作为一国之君,还当不起一句‘君父’么?
这一刻,朱元章的心里,满是失望和遗憾。
原本,他还想着好好提携、补偿一下朱缺,一方面,是作为他培育新品稻种、土豆的大功劳,另一方面,他也被这臭小子的真率给感动了。
若不是这一句无礼的反问,朱元章甚至在内心深处,都已经把朱缺当成亲生骨肉来看待了……
……
“朱缺,你这是在跟你爹说话?”朱元章阴沉着脸,缓缓向前跨出一步。
一股莫名的威严气势,让沉杀都为之而愕然抬头,默默向前一步,护持在朱缺身侧。
“朱国瑞,你这是在跟儿子说话?”
不料,朱缺却毫不在意,微微皱眉,冷冷的看向朱元章,道:“你可知道,这狗娘养的踏毁的是什么?是粮食,是庄稼,是我辛辛苦苦七八年,才培育、繁殖出来的粮食种子!
怎么,你是我爹就了不起?
走走走,爹跟儿子去看上一眼,这狗娘养的到底做了什么,你再搁这儿给我耍你的父亲威严吧!”
还不等朱元章反应过来,朱缺一把抓住老头儿的手腕,大踏步的就向门外走去。
“沉杀,红泥、黑妞,提上这狗娘养的一起走,老子今天让他给我的粮食当肥料!”
“儿子,你别冲动,听爹的话。”
“我听你的话?谁听我的话?爹的话是金科玉律,儿子的话就是放狗屁?”
“朱缺,你放肆,咱是你爹!”
“你是我爹了不起啊?今天,就算你是皇帝老儿朱重八,也救不了这狗娘养的!”
……
很快的,几人便来到‘7号实验田’。
从外面看去,这里不过是一块不足三亩的田地,周围用红砖砌了一圈高墙,墙头上,还扯了铁丝网,上面挂满了荆棘、狗刺等,可算是防护得极为严密。
几人来到一堵高墙前站定。
“沉杀,开门!”朱缺沉声喝道。
沉杀快步上前,先从墙面上抽出半片红砖,露出里面的机关孔,这才从腰间解下一把钥匙模样的玩意,插入机关孔里。
嘎吱吱!
墙面上赫然出现一扇门。
这扇门,足足有一尺多厚,里面不知是什么木头,外面包着铜皮,比一些大户人家的大门看起来都阔绰。
朱缺扯着朱元章的手腕,率先踏入围墙。
进了围墙,便是三块田,里面生长着一种奇怪的‘庄稼’:高不过半人,一节一节的貌似毛竹,其叶子却又甚为宽阔,植株顶端生有几根类似羽毛般的须子,距地面两尺左右,结着一根三寸左右的棒子……
“儿子,这是?”朱元章甚为疑惑的问道。
朱缺却没有答话,而是脸色阴沉的抬头看了一眼,目光中寒光一闪。
朱元章抬头,这才发现头顶两丈多高处,搭建了十分结实的架子,上面竟安装了一层品相极佳的、几乎透明的琉璃!
这个代价,有点大。
朱元章一眼就看出,光是这覆盖三亩田的琉璃,造价就高的离谱,哪怕就是一些公侯之家,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奢侈……
此刻,头顶的琉璃破了一大片。
破洞下面,庄稼被压断一小块,还真如沉杀所言,约莫七尺大小的地方一片狼藉。
“儿子,这琉璃…爹赔给你。”朱元章虽然不知这块田里,朱缺到底在培育什么新品粮食种子,但能感觉到,这小子对这片庄稼的重视程度,绝对超乎想象。
“赔?赔什么?你是我爹,这玩意又不是你弄坏的,凭什么你赔?”
朱缺冷笑一声,道:“更何况,你能赔得起琉璃,但你能赔得起我的金豆豆吗?”
“还有,你能赔得起我七八年时间的苦心打理吗?这块田,我和沉杀付出了多少,终于才有了这一点点狗屁大的成果,你能赔得起?”
朱元章:“……”
麻的,铁棠这混账玩意,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咋就闯下这天大的祸事!
而且,没有朕的旨意,他为什么要摸进朱家庄?
显然、只能是太子。
麻的,这两个混账玩意!
朱缺却不知道‘老爹’的心戏如此激烈,他走到那些被踩踏倒伏的庄稼前,慢慢蹲下身,想将其中的一株扶起来。
卡察。
断了。
一根好好的粮食苗子,就这么断了。
“沉杀,先折他两根指头,我消消气。”朱缺随口说道。
朱元章吃了一惊,刚要开口阻拦,却只听得‘嘎巴嘎巴’两声,铁棠的两根手指便被生生折断。
铁棠倒也是一条汉子,在发现自己无意间闯下大祸后,早已存了必死之心,两根手指被折断,他竟是一声不吭就扛了下来。
“儿子,拱卫司乃皇帝亲卫,咱有话好说,”朱元章也算是憋屈之极,不由得也动了真怒,“人命总比庄稼重要吧?没了人,有粮食又有何用?”
“爹,你放屁!”朱缺忽的站起来。
“朱缺,你!”朱元章勃然大怒。
“我什么我?你再放屁,别怪儿子绝情,信不信我让张彪把你的屁燕子给缝上,等到七八天后再拆线?”
“咱就……咱就……你个兔崽子!”
朱元章差点气哭了。
这都多少年了,这天下还有几个人敢对他如此出言不逊?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法律了?还反了天了你小子!
简直是岂有此理!
“爹,你别咋咋呼呼的行不?”朱缺一把将朱元章摁在地上,“第一,此事与你无关,就别惹儿子生气了,行不?
第二,你说错话了,还不让儿子批评几句?
什么人没了要粮食何用?听听听听,这什么狗屁道理啊?
停停停,爹,你别咋咋呼呼的行不?想用鞋底子抽儿子?省省吧,爹,你老了,又打不过儿子,蹦跶什么呢?”
朱元章:“!!!”
朕真的忍不住了。
就想几鞋底子下去,抽死这不争气的死孩子!
眼看着老爹就要进入狂怒模式,朱缺终于也开始发飙。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彭的一脚,将铁棠踢了一个跟头,然后,还不解气,直接冲到一株庄稼前,一脚将其踏倒在地。
“麻痹的,庄稼没用是吧?”
“一个狗娘养的拱卫司大人很重要是吧?”
“好,老子全特么毁掉,让咱大明的老百姓吃屎去吧!”
“吃屎去吧!!!”
察察察!
朱缺一顿乱脚,将那一株庄稼直接踩踏成一滩烂泥,如此这般,感觉还不解恨,扑上去又要踏倒一株庄稼。
终于,朱元章怂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朱缺这臭小子对这些庄稼,还真是心疼到骨子里了。
依照之前他看过的改良稻米和土豆,能让这小子如此珍视的庄稼,应该也是一种不亚于土豆的‘神物庄稼’。
罢了,老爹就来一次‘以罚代奖’吧。
从铁棠这混账玩意身上狠狠的敲诈一大笔钱粮,当作咱给儿子的封赏,啧,想想就挺有面子。
对了,还有太子!
都是这两个不争气的混账玩意儿惹的祸,那就狠狠的敲打一下……
“儿子,爹错怪你了!”
朱元章勐的站起身来,跑到铁棠面前,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鞋底子:“老子抽死你,让你踏毁咱儿子的庄稼,今天你不给咱儿子赔上七八千两银子,老子抽死你!”
铁棠默默低头:‘陛下,七八千两银子……微臣做不到啊!’
“儿子,这样行不,让他赔咱些钱粮?”
“不行!”
“七八千两银子还不行?”
“不行。”
“那就一万两?”
“少了。”
“嘶,臭小子,爹只能给你将生意谈到这个价位,你别不识好歹!”
“那你一边歇着去,我来谈。”
“我就!”
“一口价,十万两银子,外加一千名苦力,签订合同十年。”朱缺随口说道:“最近我挖鱼塘,刚好缺人手。”
他算是看明白了。
咱这个爹,还真是一个好生意人,不愧跑商十几年的老江湖啊。
刚开始还以为他老湖涂了,跟我七扯八扯的,谁料想,这老头儿是个老阴π…咳咳,想不到老爹才是老谋深算,从一开始就是在跟儿子唱双黄?
啧,这个爹,能处!
有事他真上。
“爹,你问问他,这个赔偿他能答应就答应,不答应也就算了。”
“回头我弄死这狗娘养的,然后,再到应天府击鼓鸣冤,让皇帝老儿朱重八给儿子评评理!”
朱元章:“……”
铁棠:“!!”
朱元章侧头想了想,蹲到铁棠跟前,笑眯眯的问道:“咱儿子的价位,你能接受不?能接受,马上签合同,我从中作保,留你一条性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