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里，老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落下。

姜白轻轻放下熟睡过去的妻子，蹑手蹑脚走到窗前，扶着栏檐，看向那只衔蝉兽以及绕在它周身飞舞的两只蝴蝶。

不知道为什么，姜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宅子外的阻隔屏障并没有感觉到半丝异动，所以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师妹，那家伙应该就是姜白了，他好像在看着我们，该不会是发现我们是人变的吧！”

青色蝴蝶摆动着翅膀，看着姜白瑟瑟发抖。毕竟以他现在这渺小的蝴蝶身板，一苍蝇拍就能送他上西天，要是真被发现了，现在跑路说不定还能保命。

“没事，以姜白凡人境的灵气修为还看不出演形丹化形路数，他看着我们不过是因为这间宅子太久没有进过活物了。”

偌大的宅院深幽无比，可以住人的客间多得数不过来。但只有这间屋子距离大宅的院门最近，同样也离镇子最近。

段怜儿比谁都懂深宫清冷的含义，因为她是清河九公主，自从儿时的意外发生，段凌有很长一段时间命人将她看护在深宫庭院。

深宫与整个清河州的繁华相隔，和这座姜家的荒宅，没什么两样。

“师妹，他怎么哭了？”

就在陈小渔同感这间宅子清冷得连棵树都是光秃枯死的时，他勐然发现姜白的脸上两道泪痕，莹莹珠光。

“小渔师兄。”段怜儿凑得近了一些，扇动的羽翼逐渐缓慢，小声问道：“若是以后我也看不见了，或是生了一场大病，师兄会比他现在还伤心吗？”

少女认定了陈小渔会伤心，所以她问的是有多伤心。

这问题好像比问你妈和我一起掉下河，你先救谁，高级不少。

陈小渔有点懵，心里奇怪，到底是女生都喜欢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还是自己单身太久了，不知道其实这只是男女朋友相处之间最基本的提问？

“他要走！”陈小渔想说会的，但忽然发现姜白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没来得回答段怜儿的问题，惊呼一声，扇动翅膀跟了上去。

识大体的段怜儿只好放弃答桉，扑扇羽翼跟上陈小渔。

……

宅院的深处，姜白仍旧是那一身紧束的黑衣。他面朝着一堵墙壁，一言不发。

行走于侠盗二字三年，这一身黑衣他早已习以为常，除了沐浴，就从未脱下过。

青色蝴蝶模样的陈小渔跟上了姜白的步伐，但是并不敢离得太近，就停在距离姜白十步开外的一堆布满灰尘的货架上，远远地望着。

真是奇怪，让我看看你在想什么，读心术开启！陈小渔轻轻念道：“Read。”

随后耳边传来姜白内心的声音，和那日在平安城郊不远处的茅草屋中听到的一模一样，可能是因为和埋藏在心底的抱怨、痛苦、悲伤，杂糅在一起，年轻的声音略显嘶哑苍老。

“到底为什么？不是说观天镜能洞察天地，化影成像吗？为什么我找不见那位神医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见可以救芽芽的灵草灵药在哪里？”

姜白们心自问，句句自责，面朝着墙壁，手指上戴的空间戒指上缓缓浮现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玻璃方镜。

虽然陈小渔从未见过，但还是心中肯定道：“观天镜！”

“观你妈个头。”突然陈舟舟的声音乱入，陈小渔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小屁孩。

“这是方镜，观天镜是九州神器，若是就这样从空间戒指里出来，那还叫什么神器。”陈舟舟的声音就这样在陈小渔的脑海里不断涌出，在斥责，也在科普。

陈小渔脑袋昏昏沉沉，疑惑道：“那方镜又是什么，你倒是说噻。”

“方镜是一块能够凝聚天地自然气息的容器，看样子姜白在偷观天镜前做足了准备，居然知道观天镜需要灵剑峰本土的灵气滋养才能发挥它的第一层神力，啧啧啧，这样的痴情人，世上少有。”

变成蝴蝶的陈小渔不能皱眉，但还是皱着眉问道：“我记得平安城那个妖修也挺痴情的，好像叫杨东枫，喜欢的那女的叫纸鸢。”

陈舟舟发出嘁的不屑，“那叫舔狗，拆散别人的家庭，你看他两的名字起的多好。东枫，纸鸢，命运注定的忙趁东风放纸鸢，没办法，爱情嘛该放手时得放手。”

小屁孩向来说的话都别具一份道理，陈小渔赞同地点点头。

陈舟舟轻叹一声，说道：“新任务给你发手机咯，，小姑娘跟上来了，我得先熘了。”

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小屁孩每次这样丝滑的转场确实让陈小渔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不脑海里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段怜儿的声音。

“小渔师兄。”

“师妹。”陈小渔应道一声，两只蝴蝶立在货架上，看向姜白。

此时的姜白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正当陈小渔打算给段怜儿科普一下浮在空间戒指上的那块玻璃镜子是方镜时，那堵看不出一点缝隙的墙壁忽然抖动起来，缓缓朝上开启。

顷刻间一阵灵气从墙后扑面而来，带着灵剑峰上清幽寒冷的气息，随后展露在陈小渔眼前的是一块椭圆铜镜，铜镜的周遭并不是臆想的那种翡翠琉璃，而是光看着就粗糙无比的石头。

“观天镜！”段怜儿眼里有光，低声缓缓说道。

原来这就是观天镜！陈小渔心里恍然，但总感觉这观天镜像极了电视剧里面的洗砚台，丝毫没有神器该有的样子。

“观天镜啊观天镜，你不是九州神器吗？你不是神明留在九州的宝物吗？你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姜白微微抬起头，内心的声音传到陈小渔的脑海里，悲伤沮丧，像极了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路上，看不到一丝光亮与希望，即将放弃活下去前的无力埋怨。

“他在做什么？”段怜儿看着观天镜前的黑衣男子就这样高举双臂，抬头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眯着眼疑惑道：“观天镜通晓过去未来，也只能看见清河州内的万物，而且父王也说过清河州灵气稀薄，除了灵剑峰观剑阁的灵气滋养足够外，其余地方根本不能用……不能……”

话还没说完，段怜儿突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