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望着那红衣女鬼, 她不禁思付, 这冤魂的力量真是相当强大,她现在分明是正在承受淬炼之痛,这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召唤, 她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这冤魂是在和谁对抗, 又为何忽然要与契约主人对抗,阵法早已破解了, 可那冤魂却似乎并不想逃走, 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能如此坚强,宁可魂魄被撕裂成碎片也要守在这里?
答案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 她抿了抿唇, 静静地望向一旁呆站着的唐小软。
乍然对上沐槿衣深思的眼光,唐小软心头一颤:“沐姐姐……”
沐槿衣摆摆手示意她不要上前, 自己却不顾蓝婧的阻止快步走到那红衣女鬼身前, 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带给她。”那红衣女鬼的身形已经愈发模糊,沐槿衣心中明白,她与契约主人的对抗,终究是免不了这一步, 要么服从,要么,魂飞魄散。
那红衣女鬼闻言, 一双惨白的手颤抖着似是想再去抱住那地上躺着的无脸婴儿,却终是收了手,颤巍巍地探向了唐小软的方向。“你刚才说……她……叫什么名字?”
“唐小软。”沐槿衣轻声道。“大小的小,柔软的软。”
“小软……小软……”那红衣女鬼低低呢喃,通身那?人的惨白色渐渐消退了,出现在沐槿衣眼前的,竟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窈窕女子,长发及腰,眉如春山,一张清秀雅致的脸庞,温柔又可亲。她痴痴地看着不远处的唐小软。“告诉她……要当心她……呃”
“你说什么?”沐槿衣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清楚了,可正要再问,那女鬼却蓦地双手捂脸,锐叫一声便整个消失在了空气中,与此同时,那无脸婴儿也随之消失。
呆立片刻,终于回过身来,蓝婧环抱双臂站在一边,而唐小软则眼巴巴地盯着她,满脸的担忧与惶急。沐槿衣轻轻掩唇咳了声,“唐小软。”
“到底怎么回事?”蓝婧却抢着开口了。
沐槿衣示意她不要多问,又转向唐小软道:“刚才,我见到这屋中逗留的一个阴灵,她有几句话托我带给你。”
“带给我?”唐小软讶然,跟着又想到不久前那怪异的温柔感受,她怔了怔:“那个……刚才,和你说话的……”
“我不能断定她是谁,只是,她对你似乎很关心。”沐槿衣温声道。
唐小软低头思索了几秒,蓦地抬起头来:“她要和我说什么?”
“她似乎想向你告警,但没来得及说完整。”沐槿衣斟酌着道,“唐小软,你……你对你母亲,可有记忆?”
唐小软心中一颤,沐槿衣的问话正正戳中了她心头的隐忧,自从知道那本日记是属于妈妈的之后,再回到这屋中来,她始终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氛围包围着她。定了定神,她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为什么这么问?”
“她看起来很年轻,眉眼和你有几分相似。”想了想,沐槿衣还是没提那个无脸婴儿的事,只试探着道:“她一直在追问你的生辰,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她是我妈妈?”唐小软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又觉得颓然,终于是耸了耸肩膀,怔怔道:“我没见过她,我爸说,我出生后没多久她就去世啦,我……我都连她的照片都没有见到过。”
“什么?你家里连你妈妈一张照片都没有?”一直旁听的蓝婧忍不住插了口。
“没有。”唐小软又耸了耸肩,眼神四处不着力地晃着,微微有些走神。“爸爸害怕睹物思人,家里就没有放照片了。”
沐槿衣一见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抠指甲便知道她心里不安了,这是她不经意间的习惯动作。她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去折腾唐小软,正想岔开话题,蓝婧却忽然又道:“照这么说,你妈死了之后没有正常下葬,却被你爸埋在了地下室?而且这个锁魂”
“蓝姐。”沐槿衣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必多说。
“没关系的,反正都去世这么多年了,我没事。”唐小软苦笑道。
沐槿衣看了她片刻,见她虽是有些神思不属,倒真没有特别情绪激动的样子,她放下心来,于是将刚才在阵中所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下,当然太过血腥的部分仍是略去了。蓝婧听她说得不尽不实,一想便知是在维护谁,忍不住冷哼一声。唐小软颤声道:“你,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很可能是我妈妈的魂魄,她……她是被人施了法困在这里的?”
“也或许,她是为了你,所以甘愿留在这里。”
沐槿衣的话令唐小软心中一紧,又想起她方才说的什么炼魂术,她不禁握紧了拳头,怒道:“到底是谁这么狠毒!”虽然沐槿衣也只说是猜测,可她心中的感觉不会错,她的直觉告诉她,刚才那个阵中的魂魄就是她的妈妈!到底是谁居然如此狠毒,对她妈妈下这样残酷的咒法,让她死了都不得超脱?
然而沐槿衣心中却有着另外的疑问,虽然,她也相信那女鬼就是唐小软的母亲,可是奇怪的是,那女鬼在一开始似乎根本不知道有唐小软这么个人。炼魂术并不会消除魂魄的记忆,越是苦痛的记忆越是能够激发出冤魂更深的力量,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一个母亲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谁呢?一抬眼就见唐小软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两汪水汽浮了上来,她吸吸鼻子,又将水汽逼回去,可不过一秒钟的时间,那水汽便更快凝成了两颗泪珠,溢出眼眶,悬在眼下,将落未落。沐槿衣叹了口气:“想哭就哭吧。”
唐小软一怔,本以为自己若是哭了沐槿衣又会像从前一样冷言冷语训她,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句话。强忍着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了,忍不住上前就抱住沐槿衣,眼泪鼻涕一起往人家胸口抹。一旁蓝婧蓦地伸出手来,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扯到一边,怒道:“哭就哭,别胡乱占便宜。”
得了空的沐槿衣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便向先前打开的通道走去。唐小软擦擦眼泪便跟了上去,蓝婧也随后跟上。
一进到地下密室唐小软便急着想要去找那幅画,蓝婧见她走远了,轻声问沐槿衣道:“你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槿槿的灵能其实高过自己,只是经验上浅薄了一些,刚才那个锁魂阵固然有些名堂,可怎么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就被摄住魂魄差点断送性命吧?
沐槿衣抿了抿唇。默然不语。蓝婧心知她不想说,也便不再多问,只镇声道:“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可你给我记住了,像今天这样的冒险不准再有第二次。”
沐槿衣不置可否,走在最前面的唐小软却忽然“啊”了一声。“怎么了?”她快步上前,正见到一具黑色的棺木摆在书架的旁边,棺盖打开了倒在一边,棺木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我上次在的时候这棺木没有打开的!”唐小软叫道,自从猜测那魂魄就是她妈妈之后,她也不再害怕了,伸手扒住棺木边沿就要探头进去查看。
沐槿衣一把将她拉住了。“我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又屈指敲了敲棺壁,声音沉闷笃实,也不似安有夹层。她不仅微微沉吟:“会不会是那个布阵的人……”
唐小软忽然指着书架旁的墙壁大叫起来:“那幅画!”
沐槿衣随之望去,却见她手指所指只是一块白色的墙面,上面贴上白色的壁纸。蓝婧也望了过来:“哪有画?”不就是一面白墙么。
唐小软眼睛发直,死死地瞪着一块墙面,激动道:“那幅画啊,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一会儿白衣一会儿黑衣的古怪画像啊!我找了好半天没找到,原来藏到这里了!”
蓝婧被她说得动摇了,忍不住又盯着墙面看了几秒,却见仍是什么都没有,她不信自己眼睛坏了,怒道:“我看你是吸了鬼气疯癫了吧?少跟我这儿装神弄鬼啊。”
沐槿衣本来一眼望去也只是见到一堵墙面,可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却隐约看到了一副画像来。画中是一个白衣女子,穿着不似今人的衣饰,长发及踝,骑着一匹白色骏马。那骏马头生独角,额心一绺冰蓝,十分神气威风。她思付片刻,蓦地拔出腰间的短刀走上前去。
“槿槿?”蓝婧诧异地望着沐槿衣,看她用短刀小心翼翼地割下来一大块墙纸,再仔细卷好,放进了唐小软背着的背包里。“你们俩是不是都疯了?”她忍不住叫道,“算了算了,反正法阵已经破了,我们得赶紧离开,搞不好布阵的人马上就会赶来。”
沐槿衣点点头,三人很快便又原路返回了屋子,唐小软正要开口说话,沐槿衣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一怔,耳听得砰一声巨响,竟是有人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