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味道越来越浓，早晨就弥漫着的雾气，到了八点以后，竟还氤氲在弘志的楼宇之间不愿散去。教室的门窗在早上短暂地被打开后就又关得严严实实，窗玻璃被蒸腾出的水汽盖满，然后被水珠划出一道道轨迹，像是刚刚被眼泪弄花了妆容的脸。

开学以来的第一次联考，按照语文、数学、理科综合和英语四门学科排了考场和座次，那张印在A4纸上的表格还贴在黑板旁边的白色布告牌上。自习课，黑板上昨晚没有来得及擦掉的数学公式和演算过程替赵云监督着整个班级的学习。

莫小余还在翻来覆去地看作文素材，童天佑拎起手提袋，刚想叫上他一块儿，张开嘴的瞬间还是觉得没必要。然而一直不是在做物理就是数学题目的邝诚忽然把手伸到童天佑的桌子上，眼睛却还盯着笔尖一行行整齐的公式。这个人，即便是演算过程也写的那么体面严格。

“去哪儿？”

“出去看书！我一直这样，习惯了。”

邝诚还想问为什么，刚转过身来，童天佑已经走到教室后门口了。拉开门的一瞬间，外面的冷空气扑到脸上冲进鼻腔，童天佑瞬间感觉清爽了起来。他朝看着自己有些疑惑的班长渝泽婷挤出一个笑算作“抱歉”，转手合上了门框。

邝诚还不知道他的习惯，只当他真的是出去读书了。而佑佑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到考前就在教室坐不住的习惯是何时绑架了自己的，自己也拦不住。

这种天气，潮湿阴冷，没有人愿意出来，走廊里空荡荡的。这个时候没有人读书背书，很多人也还在打瞌睡，整座楼雾蒙蒙的看起来有些诡异。

并不会像声称的那样有心思看书。佑佑在空无一人的楼顶徘徊了一会儿之后，就趴在角落的圆形阳台前，努力去看根本看不清的原野和河流。

故作镇定地去了一趟厕所后，佑佑在别人还没有完全从教室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文科一班的教室门口，像他这么早去考场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所以佑佑自己也感觉怪异，可是就是坐不住。

临考焦虑。

第一考场就在文科一班。五班还有一个原来在23班后来转文科的同学，不过一班他一个都不认识。桌椅被拉开，看起来桌椅摆的稀稀拉拉，进去却发现还是那么拥挤。还有二十分钟开考的样子，所有人都在动，杯子落地的声音、桌椅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还有互相问候对方家人的笑闹……不绝于耳。

童天佑看着自己要坐的那个位置上，穿一件白色羽绒服的女生正在凌乱地数着自己的文具，旁边两个女孩子笑嘻嘻地在等着他，不时还不怀好意地瞄一眼童天佑，把他看得心里发毛，直到邝诚都已经和武彦、吕芳他们找到座位，她才赶紧匆匆忙忙说了声“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就跑开了。

邝诚知道童天佑想超越邓准，就有意无意地帮了童天佑很多忙，但是童天佑始终不听他那“周末去我家可以省时间学习”的建议，虽然他也看到了效果，一年多以后又坐进了第一考场。

“怎么样？想不到一考场还能走桃花运吧？”

邝诚双手撑在童天佑的桌上，眉毛向上挑了挑，努了努嘴唇指出那个女生的影子。但是佑佑不喜欢他的玩笑。

“为什么你这么贫，学习成绩还能这么好？这是什么道理？”

邝诚还想逗他一下，手都抬起来了，讲桌边的老师用力拿答题卡在桌上敲了敲。

“你干什么呢？开始考试了，做你座位上去。”

邝诚瞬间变成委屈脸，被身后第二号的夏炎嘲讽了一句：“亏不亏？”

监考老师又黑着脸敲了敲桌子，絮絮叨叨开始发起了答题卡。

“每个人按自己的座位号做好，拿到答题卡先填自己的个人信息，考号别涂错了。等会儿发给你的条形码先别急着往上贴，先看看是不是你再贴，用不着冒冒失失的，时间够用着呐……”

这个老师絮叨个不停，另外一个老师则走到下面一个个威胁了个遍。

“带手机了没？关机交了！发现就算作弊知道不？”

似乎理科班学习成绩好的人，他们的语文都不怎么好，童天佑看了一眼门口眉毛都皱到了鼻孔的邝诚，有些心满意足地涂黑了答题卡上的第一个选项，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模糊的窗外。

太阳还没有出来，就好像下一次考试还不知道会坐在哪里一样。

唉……那张不该出现的便利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