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义轻叹一声,道:“志强,你把码头上所发生的事,跟楚大人说说无妨。”
赵志强“嗯”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赵志刚性急,抢先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前一段时间来了一伙人,到我赵家码头上生事,结果都被我们给揍跑了!”
楚天河动容道:“哦?谁那么大胆,竟敢在赵家坞生事?”
赵志强干咳两声,道:“那伙人,全以布巾包绕头脸,一身劲装,看不清颜面。”
楚天河道:“对方准备得倒挺周全?”
赵志强点头道:“不错,”他稍稍捋顺思绪:“常言道:树大易招风。三义盟在江南那么大的基业,江湖中说不准有多少人看着眼红,平日里走南闯北的生意,免不了与各色人物打交道,明里暗里得罪过什么人,也是犹未可知。”
“一个多月前,那伙蒙面客第一次到西南码头闹事的时候,当时我正在码头上监工,当时我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伙人是不是对头雇来砸场的打手?若真如此,那会是淮安的青水寨呢,还是润州的盘龙坞的人在搞鬼?”
楚天河道:“青水寨?盘龙坞?”
赵志强解释道:“嗯,因为这俩帮会与我三义盟打交道,明面上一直对我们曲意逢迎,言听事行,但素来阳奉阴违,在背地里不知干过多少两面三刀的缺德事,只因我们鉴于物流商务需要彼此合营协作,这么多年来才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他们过多计较得失。但如今他们倘若真敢雇人前来赵家坞滋事的话,那这事可就另当别论了!当时我就心想,一旦让我将这伙蒙面客生擒住,问出了确凿供词,那还不将那幕后黑手给一锅端了?”
说到这里,赵志强喝了口茶,又接着道:“话说那伙人一到码头上,拳起脚飞,打人砸物,气焰好不嚣张。我赶紧命令码头上所有弟兄都赶过来,本以为对方人少,我方人多势众,众弟兄一拥而上当场就能将对方全数拿下,不料对方虽只三人,却个个身手矫健,在场的二十几个弟兄联手欺上,居然都没能将之制服!”
“正气恼之时,幸亏坞里的护卫统领庞勇及时赶了过来,二话不说与对方交上了手,”说着赵志强用手指了指旁边那名虬髯大汉,“以庞统领的身手,他一入场立刻就扭转了局面,那三个家伙被打得节节败退,几个回合下来对方料知遇上强手,此事讨不了好,当场就收手走人。我看对方跑得比什么还快,气场全无,与之前气势汹汹的架势判然两样,心中顿感蹊跷,庞勇本还想追赶,我将其制止住了,都说穷寇莫追,他这一赶去若是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那可不好。”
楚天河点点头,看了一眼虬髯大汉,见其静立如山,一副虎貌不怒而威,暗暗赞道:“好一条虎汉!”
赵志强缓缓又道:“起初我还猜测那伙蒙面客的幕后主谋
若不是淮安青水寨寨主,便是润州盘龙坞当家,江南一带属这两帮会的头领最善耍两面派,只可惜当时并未顺利将肇事人生擒拿下,没有确凿证据便不好找幕后头头发作。”
楚天河道:“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他们见识过庞统领的厉害,想必已知晓赵家坞不是好惹的主,想必也不敢再干这种虎头挠须的事了?”
赵志强道:“楚大人和我当时想的一样,当时我也以为这件事最终只将不了了之,可事实上,三天之后那伙人就又再次出现在漕运码头上了!”
楚天河惊诧道:“哦?”
赵志强道:“那伙人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再次造访,庞勇那天正在岸上代我督工,与对方直接打了个照面,直问来者何人,怎敢擅闯赵家坞来?那伙人一句话不说即与庞勇动起了手来。庞勇经过上次交手,认得这一拨人与上次那三个人是同一伙的,不过就是原先那三个蒙面客,再带上了另外两个人前来。另外那两人也各身手不低,五人全是江湖好手,二话不说直接围住了庞勇开打,亏得庞勇本领高超,即便以一敌五,丝毫不落下风。”
赵志强述说往事,三义盟中不少弟子听得啧啧称奇,赵志强绘声绘色地继续说道:“双方足足打了一百多回合,胜负仍是难分,庞勇再次大声喝问:‘你们究竟是哪路道上的,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对方仍不置答,只管绕着庞勇围打,打到火热之时,庞勇趁着对方稍稍分神,一个箭步抢到岸边易守难攻处,将对方逼到码头近水的地方去,当时他心中便是盘算,只要牢牢把住码头当口,拖延片刻,一等我领上弟兄们来援,何愁不能来个瓮中捉鳖?届时对方再想撤离,只能泅水而走了,就不信他们个个都识水性,只需留得下一两个人来,这场闹剧又何愁不能查出个眉目?”
楚天河点头赞道:“看来庞壮士不只勇武过人,并且善于审时度势啊!”
赵志强叹了口气,道:“纵使庞勇智勇双全,怎奈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当时对方两人眼见局势不对,互相耳语片刻,以三人抵挡庞勇强攻,另二人冲到一停靠于码头边的货船上,三两下制服船夫,勒令行船。待那船一离岸,另三人且战且退,忽而似脱兔般也随之一跃上了船。庞勇虽紧随其后跟上,可眼见船离岸边越来越远,为周全起见,结果只能纵身回岸。”
“船上奔走跳跃,到底不如岸上踏实,与群敌周旋原就失尽优势,何况庞统领本人不识水性,万一不慎落水身亡,那就更大大不值了!众人最后竟只能眼巴巴望着对方摇船离去,真是可恼得紧了!”
楚天河道:“让歹徒在眼皮底下生生逃离,的确可惜!”
赵志刚却突然哈哈笑道:“但说到底,对方还是被庞勇给揍跑了不是吗?哈哈哈哈……”
赵志强叹道:“唉,要是赵家坞少了庞勇,
那可真是少了一条臂膀了!”他说这句话是肺腑之言,要说这庞勇之勇确实犹在其兄弟二人之上。
想当初庞勇落魄扬州街头之时,正是赵志强慧眼识英雄,给予重用提拔,也才让庞勇有了今天,待后来庞勇丰衣足食、安家立业,为报赵家知遇之恩,他为赵家坞尽忠效力,但为主人利益所在,可谓雕心鹰爪,无所不用其极,实是赵氏兄弟不可多得的主力干将。
高家四兄弟及柳松阳与赵家深交多年,自是知其底细,这时听闻赵志强的惜才之言,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听到赵志强又继续说道:“可惜的是,当时对方五人当中,最终并无一人受伤,尽皆全身而退,我当时虽不在场,但听码头上的兄弟讲,那些人身手实在好,来的快,去的也快,弟兄们是想留都留不住。当时若不是庞勇在那里,我赵家坞那天也不知会损失些什么。”
楚天河凝目瞧向庞勇,不由点头赞道:“不错,忠心为主,不愧是条忠义好汉!”虬髯大汉昂首挺胸,略收脸上狂傲之色,双手抱拳道:“多谢楚大人夸奖!”声若洪雷,竟比赵志刚还要雄厚上几分。
赵志刚见楚天河也认可自己的手下爱将,忍不住得意地笑道:“这厮在我坞里帮衬了好些年,横竖是条汉子!扬州方圆百里,陆路水道,赵家坞一遇上什么麻烦,只要由他出面,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跟白沙帮抢地盘那两年,这小子冷不丁一锤就将马上的沙老大敲得膝盖粉碎,连马儿都瞬间毙了命,沙老大从此成了废人,再不敢跟我赵家坞争长短!还有去年……”他还想说什么,高伯义已在责怪他话语太多,不住以咳嗽声提醒,奈何他正说的起劲,浑没注意到高伯义脸色的变化。
反倒是赵志强老早意识到大哥口无遮拦的毛病又犯,使劲用脚磕碰,提醒莫再多言。兴许因为赵老二往日也常对大哥做出此类提示动作,赵志刚早有经验,所以他一发觉老二用膝盖使劲撞击自己的时候,即刻回过头来呵斥道:“怎么,我又说错什么了?”
赵志强两眼直瞪着兄长,见赵志刚凶神恶煞的样子,心中忽有些胆怯,索性转过脸不去看他,赵志刚虽仍不情愿,但结果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高仲义干咳两声,转过话头道:“赵二弟刚才说到的蒙面客闹事,后来进展如何,再跟楚大人说说吧!”
赵志强道:“经过前两次交手,我与大哥心中有底,自然有了防范,接下来的日子我便精挑勇士,在码头上增派人手,兄弟二人轮流在暗中盯梢,只要对方胆敢冒出一个人影来,我赵家坞众好手必当一拥而上,倾力将之降服!”
楚天河道:“后来呢?”
赵志强道:“后来……”他突然面有愧色,张了张嘴,许久都没说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