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飞离开薛府,往门子家走,转进通府衙的大道后,从府衙方向驶过来一辆囚车。
囚车旁边,分两列站着十几个押送的差役,囚车后面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
洛飞站在路边,等囚车驶近了,这才发现,里面关着的竟然是董掌柜。
押送的班头认得洛飞,知道他身份显赫,连府尊也要给面子,见他在路边站着,摆摆手,让差役们停下来。
洛飞走到囚车旁边,笑道:“老董,恭喜你就要解脱了。”
董掌柜瞥他一眼,说道:“死就死,说什么解脱。”
洛飞摇摇头,说道:“别人死了,多少总有人哀悼,死了自然可惜,你死了,知道你事迹的人,都只会切齿,恨你死得太晚,活成这样又有什么意味,死了只能算是解脱。”
董掌柜冷哼一声,说道:“迂腐,别人怎么看我,与我何干。”
洛飞点点头,说道:“说得很好,既然如此,那你就上路吧,本想着救你一命,现在忽然想明白,你死不死原也与我无关。”
董掌柜顿时瞪大了眼睛,双手紧抓着囚车,喊道:“小道长,你能救我?!”
“小道长?”
“小道长!”
洛飞像是根本听不到他的喊声,转身向远处走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只留下董掌柜在原地声嘶力竭地吼叫。
他所说能救董掌柜一命的话,自然只是说着玩,只要一句话就能勾起将死之人的希望,然后让他希望破灭,在悔恨中进入死亡,这么便宜的事,怎么能错过。
不将别人生命视作生命,自然也不要怪别人拿他生命取乐。
这算不算董掌柜恰如其分的命数?
洛飞好整以暇地想着,随即摇摇头,暗道自己真是魔怔了,他不再多想,继续往前走去。
回到门子家,洛飞立即见到士方栋正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桌前,像是有什么心事,门子则在旁边陪着笑脸安慰。
“怎么了?”
洛飞问道。
门子道:“今天郑老兄下葬,书生想给他写块墓碑,可惜眼睛不能视物,最终也没写成,正在生闷气呢。”
洛飞嗤笑道:“那狗东西死就死了,要什么墓碑。”
士方栋叹气道:“死者为大,更何况还在同个院子住着,写块墓碑也是应当的,只可惜我现在成了瞎子,之前读的那些书算是浪费了。”
洛飞撇撇嘴,他可没有死者为大的想法。
士方栋抬起头来,面向洛飞的方向,倒像他眼睛还能看到东西一样。
“小道长,我这眼睛真得没救了吗?”
士方栋道。
洛飞见他一副可怜相,心中思索一下,说道:“倒不是没有办法。”
士方栋大喜,问道:“什么办法?”
洛飞道:“你遇到的女子自称来自芙蓉城,能在一方建城,多半是神灵而非邪魔,邪魔没这么大胆子,神灵不绝人之路,她封住你的眼睛,估计是为了训戒,你只要将心中色痴祛除,多半就能开眼了。”
士方栋脸上满是纠结,说道:“这算什么法子,没了色痴,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洛飞笑道:“说得很好,那你就继续盲着吧,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说着转身要离开房间。
“别啊!”
士方栋连忙拉住他,说道:“好歹试一试,这色痴该如何去除?”
洛飞道:“我这里有一则净心神咒,可以帮人控制五欲七情,你不妨试着多念一念。”
净心神咒是道士们用来静定心神的咒语,在家的修士也一样能修持,对修为没什么要求,正好合适士方栋。
士方栋正色道:“多谢小道长传授咒语,若眼睛得以复明,晚生感激不尽!”
洛飞于是将咒语一句句念出来: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士方栋博闻强记,只听一遍,立即记在心里,默默在心里念诵起来。
洛飞走出士方栋的房间,见香菱端着盆水走过来,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香菱道:“给士先生打水洗漱。”
洛飞眉头皱起,问道:“谁让你来的?”
香菱想了想,说道:“香菱是主子的丫鬟,士先生是主子的朋友,香菱自然要帮忙照料他。”
洛飞嗤笑道:“你是我的丫鬟,又不是他的丫鬟,你伺候我一个就够了,把水放这里,让他自己来取。”
士方栋在屋里已经听到这主仆两个说话,连忙摸索着出来,赔笑道:“我自己来,嘿,我自己来。”
说着从香菱手中接过水盆,试探着向屋里走去。
洛飞伸手轻轻抬起香菱的下巴,见她脖子上仍有澹澹的勒痕,心中过意不去,问道:“还疼吗?”
香菱脸色一惨,像是又回到那天晚上一样,下意识后退半步。
洛飞心中没趣,说道:“前天是我不好,向你赔不是。”
香菱诧异地看他一眼,说道:“哪有主子向奴婢赔不是的道理。”
洛飞冷哼一声,说道:“错了就是错了,我是那种强梗着脖子,不敢认错的人吗。”
香菱摇摇头,说道:“是奴婢命不好,不怪爷。”
洛飞笑道:“你怪命做什么,命这东西无知无识,你怪它,它也不会优待你半分,倒不如怪我,说不定我心中愧疚,多给你买几件好衣裳,多给你些零花钱,岂不实在。”
香菱听他说得有趣,不由得笑出声来,心中的恐惧和芥蒂,顿时消散大半。
洛飞四处瞧瞧,问道:“婴宁呢,大半天了不见它人影?”
香菱道:“刚才还趴在房顶晒太阳,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行吧,反正这小狐狸也走丢不了。
洛飞道:“不管它,你去把门子他婆娘叫过来。”
香菱点点头,走进屋去,没过一会儿,门子婆娘走过来,问道:“道爷有什么吩咐。”
洛飞掏出二十两银子,交给门子婆娘,说道:“你带香菱去买几件像样的衣裳,剩下的算你辛苦钱。”
门子婆娘眼睛一亮,笑道:“道爷真是心善,香菱这孩子,这么标致的模样,可你看这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四处漏风,我看了都心疼,如今跟了道爷,可算是享福了。”
洛飞懒得听她奉承,摆摆手打发她离开。
一直到傍晚,两人才从外面走回来,手中大包小包一大堆。
洛飞心中纳闷,才给她二十两银子,就买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