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睡了，人已经走光了。演技太差，连温莎都骗不过……”

王艾尔眼圈发黑，正俯首聆听着莉雅的训斥。

“大概也就只能骗骗塞维斯那个傻子了……青郎到底去了哪里？”

偌大的房间内，少女已经将王艾尔逼到墙角，瞪着眼质问他。

王艾尔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又舔舔干涩的双唇，才长叹一声……

“不能说。”

就这样，换来了少女的白眼，以及转身离去时的决绝。

“快走吧，既然要走，那么就不要晚青郎太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王艾尔如烂泥一样缓缓滑落，他昂起头，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虽然一夜未睡，但借着微弱的魔法灯灯光，他还是清晰的看见了天花板处的裂纹。

说是要走，恐怕不太恰当。

准确一点说，应该是逃。

“哦？你醒了啊？公主殿下可是说她怎么都叫不醒你呢？”

依靠在门边的正是温莎，经过两夜的休息，她的神采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光华。

但是，王艾尔此刻却无暇欣赏，他必须奋力站直身体，然后迈出向前的一小步。

一步步地走到门前，再一步步地逃离这个地方。

否则，当一切都被发现的时候……

……

布洛姆·赫拉默克等十一位高阶军官集体失踪的消息，终于在王艾尔等人潜逃出土伦堡废墟时传遍了整座废墟。

绝望的士兵们经过最开始的混乱之后，不久后就产生了分裂，以马洛斯·罗德为首的亲卫营小队带走了大半军粮，前去请求距离最近的第三军团派兵支援。

以斯诺·拉斯特罗为首的第一营第一大队，即内城守备队，则选择分兵向第二军团的各个据点求援，企图依照军官们预先制定好的计划，抢在诺玛斯·布林之前带回军粮。而内城守备队，则带走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军粮中的一大半。

剩下的八千余人，其中包括五千余位伤兵，以及三千余位没有精良装备，从事城墙防备工作的戍卫军，则守着仅仅够八千余人苟活一周的军粮。他们在惶恐之中，乞求着神迹的发生。

可怕的是，除了亲卫营小队与内城守备队外，几乎没有人愿意踏出刚刚修筑了简易防备工事，或许连一百只雪牛都抵挡不住的要塞内城。

毕竟，城内尚可苟安，而城外若是遇到魔兽，哪怕只有一小股……

没有人会拿自己好不容易才重新获得的生命去进行豪赌，至少这些最终没有踏出城墙的人，并不具备这种勇气。

一周后，经历了三次尸体焚烧的内城，终于彻底崩溃了。

而魔兽，也没有再次袭击。

……

青郎每踏在青石板上一步，都会在狭长的甬道中荡起回声。

不知走了多久，魔法灯终于在前方反射出亮光时，青郎才放下按着腰间木制武士刀的手。

“请开门吧。”

那个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好像一阵风一样穿过了青郎的身体。

门“咔”得一声解锁，又“吱”的一声被打开。

明亮的光芒有些刺眼，但也终于让青郎僵硬的表情稍稍缓和。

“依照约定，我带着人来了。”

“很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灯下传来。

“赫拉默克家的小子……在哪？”

“我是来交易的，先生。”

青郎缓缓走入房内，而那个黑影，却止步于门外，青郎微微回头一瞥，却见到光穿透它的身体，果然，它不是人类。

但是，它似乎也不是传说中的鬼魂……毕竟，鬼魂应该是害怕光的。

“那就是灵体，只要剥离肉体的束缚，人类就能长生不死……”

青郎面前的老人手上的皱纹密密麻麻，就像一团被揉皱的纸，那从面颊两侧垂下的死皮又好像某种犬类。脖子上的喉结清晰可见，每一根血管都被光照的清清楚楚。

当然，这些倒是其次，青郎的目光一直停滞在老人的眼眶处。

那两个黑漆漆的洞内，似乎什么都没有。

“被吓到了？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不过就是老了一点而已。”

“您究竟是谁？”

青郎咽下一口唾沫，又回身看了背后一眼，那个幽灵一样的东西，还停留在门前，光穿过它的身体，它一动不动。

“你见过威利吧？”

“您是威利前辈的朋友？”

这位老人似乎没有兴趣回答青郎的问题，他动了动干瘪如线的两片唇，开合之间，青郎甚至能够瞧见浊气从老人口中吐出来。

“威利死了，他利用的那位血族，就是道林家那位，还活着。”

“您……为什么要提到这些？这和我们的交易有什么关系？”

如果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青郎这么想着，如果时空能够回溯……自己一定不会踏入这个地道。

“对不起，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他们只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而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和你们对于我们而言都一样。”

老人突然疯了一样大笑起来。

“哈哈哈——说得好，都一样。”

但是，青郎瞳孔放大的原因，绝不是这掺带着骨骼摩擦声的狂笑。

而是那突然从老人眼眶中燃起的青色火焰。

“外族人，关于这个大陆的事情，你们究竟知道多少？”

“您，是谁？”

“我是提诺斯。”

“提诺斯？我不认识什么提诺斯，而且……”

青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闭上了嘴。

老人也捕捉到了青郎这一瞬间的慌乱，“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啊……不过，那位小皇子殿下，应该知道不少吧？的确，我并非提诺斯，但是我的老朋友提诺斯不是去了樱之国吗？难道说他没有将什么……等等，这么说的话……原来如此，这就是合作啊——”

看着老人突然间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有再一次发疯似的大笑，青郎猛然间生出一个转身逃跑的念头——尽管如此一来，或许会被身后那只鬼魂拦住也说不定。

“很好——很好——那么，交易成立了。你带他去将赫拉默克家的那位小伙子带过来吧。”

青郎的右肩突然被轻轻一拍，那位昨夜曾经见过的龙骑士，此刻正赤裸着上身站在他身旁。

而这件小屋子里，似乎并没有第二扇门，这位龙骑士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灵，你和他去将布洛姆·赫拉默克带过来——一定要活的。”

龙骑士点了点头，朝青郎伸出拇指，朝门边一指。

“走吧，客人。”

“你究竟……”

“等你回来，我会向你解释的……幕府也好，皇位也罢，你们的交易，等到这片大陆上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会帮助你们的。”

大门关闭，这位可怖的老人，也被彻底隔绝在门内。

“走吧，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