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弘合乘一骑在山道上跑出去没多远,章冰婵突然在赵弘怀中扭动几下,伸手探了几探去够那缰绳,却被赵弘故意扭来扭去让她始终抓不着。章冰婵用手肘在赵弘胸口捣了一记,口中急急道:“停下,停下,快停下!”
赵弘勒住马缰笑道:“何事?可是觉得天光亮了,见着马上要出山,便不好意思与孤王合骑了?笑话,我尚且不怕呢,你怕个什么劲?一会儿出了山,把面巾都罩上便好了……”
章冰婵在赵弘身上打了一下,嗔道:“死相……你堂堂一王爷都不怕,我怕什么?突然想起忘记处理唐延堡那小崽子了。”
赵弘道:“嗨,我当什么事呢。这荒山野地的,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过个人,狼啊豹子的倒是有不少……扔那里就完事了。”接着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道:“终归与苏澈交往一场,总不能让他的儿子死在我手上吧?这样不好,不好,孤王会很心痛的。”说着手在章冰婵下颌一点,就要托起她的下巴。
章冰婵头一偏,躲过赵弘的手,白了他一眼道:“哼,你还真是善心啊。”咬咬牙又道:“我可不想让他那么快死呢。回去,回去,抱回去我自有安排。”
赵弘皱了皱眉道:“只怕那些扫尾的家伙已经顺脚把他踩死了。”
章冰婵却是不依不饶:“回去看看再说。若是死了,就算他运气好了。”
赵弘拗不过她,只得拨转马头又向回驰去,口中兀自道:“回去,回去。回去也好,把那小东西的尸身就摆在姓孟的旁边,嘿,这下更让人猜不透是个怎样的局面了。”
二人跑回去时,十余名扫尾的黑衣人已将被章冰婵斩杀的同伴尸体收拢,堆了些干枝枯叶在上面举火点燃,有几人围在尚在地上睡得香甜的苏缅旁边正不知如何是好。有人张弓搭箭地瞄了几瞄,却始终没射将出去。倒不是他心慈手软,对着个襁褓中的婴儿便不忍下手。开玩笑,只要王爷和统领有令,别说扔在地上的是别人的儿子,就是自家的儿子那也得说杀就杀,不然……想到一些抗命家伙的下场,这人不禁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回忆那些让他终身难忘的场面了。关键是王爷和统领都没说怎么处理这个婴儿,按照往日行事的规矩,一刀杀了,一了百了。可今儿个自己立在旁边可是听了个清楚,统领和姓苏的是有旧的。这种因爱成恨的仇怨最是不好把握,指不定哪天就念起旧情了。万一哪天统领思念老情人了,问上一句:“小的们,那苏澈的儿子长得还结实?抱过来给姑奶奶瞧瞧。”这交不出人来,还是自己抹了脖子省事。要么抱回去?或者就扔到这里了事?谁知道王爷和统领是怎么打算的,谁知道怎么做才能合二位的心意,若有个闪失,嘿,那几个救主心切的家伙躺在旁边正和树枝一起烧的啪啪直响呢。
几个人正抓耳挠腮,犹犹豫豫,忽听得马蹄叩地声响,却是王爷和统领去而复返。几个人齐齐松了口气,忙整理仪容上前参见。为首那个黑衣人打定主意,一定要瞅个机会问清楚两位主子,到底怎么处置这个小东西。
章冰婵不待马停稳,一盘腿就跳下了马背,几步走到苏缅跟前,用脚尖拨弄几下。可是苏缅药性还未消退,只动了动嘴,下意识地挥了挥小手,仍是沉沉睡着。
章冰婵不由失笑道:“嘿,这小东西还真是本事,大难临头了还能睡得这么香。”说着偏着脑袋瞅了瞅苏缅的小脸,恨声说道:“一看就是周蓉蓉那个贱婢的种!”旁边那黑衣人首领心下一沉,暗叫不好,看着统领怒气冲天的样子,刚才应该一刀宰了这小东西才能讨得她欢心啊。
章冰婵又看了苏缅两眼,扭过头冲走到身后的赵弘征询道:“不过看眉眼倒也与苏澈有几分相似,是不是?”
赵弘也不看孩子,只是负着手,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章冰婵用脚尖指指地上的苏缅,径自下令道:“一会儿把这小东西一并抱回去。”
那黑衣人首领听着章冰婵声音又转柔和,长吁了一口气,差点想想拍拍自己的心口,暗想,女人终归还是心软,这又念起老情人了。看来刚才没伤着这小公子也是对的。赶忙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苏缅从地上抱起,还把襁褓又裹裹,生怕苏缅被山风吹着。
章冰婵望了望正在焚烧的尸体,想起苏澈葬身谷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没来由心下一软,又对黑衣人的首领淡淡地下令道:“你们多等一会儿,把骨灰都敛了带回去。到记室参军那里报战殁,拿了我的牌子去户部领抚恤……”停了停,又解释道:“终归他们也是为着救护我才放箭的。”
那黑衣人首领沉声应命,偷偷地咂咂舌,心道:“抱了老情人的孩子便有母爱了,往日被她斩了的兄弟可没这么好命。”脸上却是一片恭谨,丝毫不敢把自己的心意带出来。
章冰婵行了几步,拉过一匹正在啃食青草的马来,对赵弘道:“还是各乘一匹吧,毕竟天大亮了,还要防着你家老三的眼线。”说着已牵着马行到苏澈跃下的崖边,又探头向下看去。
赵弘哼了一声道:“旧情难忘是不是?要不要想法子下去,看看他断气了没有?”
章冰婵也不抬头,脸色变了变,仍是淡淡道:“不必了。那‘三寸金’是何等毒物你我都清楚。除非他能掐会算,知道今日要被这‘三寸金’咬上一口,事先服了解毒灵药也许能保住一条性命……一旦‘三寸金’见血之后,便是立即服食解药,不消一柱香功夫也得毒发身亡。”
赵弘依旧阴阳怪气道:“趁着咱们这火头没熄,可以给他收了尸,一块烧点骨灰出来,你和他儿子以后每年清明的时候倒是不妨一块拜祭一下。”
章冰婵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估计他现在已经全身青紫,肌肤片片碎裂……我是见也不想见他一眼了。”
赵弘听章冰婵口气略带伤感,不由得醋性又起,指指章冰婵,又点了点在黑衣怀中的苏缅,恨声道:“还不承认旧情未了?我看苏澈跳下去前分明盯了你好几眼,这才把孩子放在地上。他不就是希望你念着旧情,能留这小东西一命吗?”
章冰婵本是一脸幽幽的表情,这时突然吼了起来:“狗屁!有个狗屁旧情!我对他念旧情,他对我可曾有旧情?”说着也指指苏缅续道:“你看看,你看看,看见那张脸我就能想起周蓉蓉那个贱婢!我留他自有用处,我要让这小崽子生不如死,我要让那姓苏的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
章冰婵一怒,赵弘反倒开心起来,转了转眼珠,轻笑道:“你是说把这小东西也送到那个计划里?可真有你的……”
章冰婵从崖边抽回身来,拉着马向赵弘靠了靠,道:“亏你还是个王爷,醋性怎么那么大?”说着翻身一跃上了马背,看了看萧索坠下的另一边山崖,又对赵弘说:“倒是你,要不要找人从那边下去看看?萧索这北地第一豪侠的名头可不是白给的。昨夜我可是全看见了,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赵弘把手一背,胸膛一挺,略带不满地看了看章冰婵道:“你对个小毒物都有那么大信心,却信不过本王了?照着你的原话我给你改改:除非他萧索有先见之明,提前服下疗伤圣药护住了心脉,不然他铁定是经脉尽断!”说着抬起自己的手掌欣赏了一下,自负地说:“孤王的七伤摧心掌下还没有人能留下活口。嘿,说不定不等那姓萧的落到谷底,在半空中就是个死人了。”
章冰婵撇撇嘴嗔道:“哟,哟,哟……还打击王爷千岁您的自尊心了?”说着催动马匹又冲赵弘道:“千岁爷,您快上马吧,击杀北胡奸细、剿了通敌巢穴这么大的功劳,您可得一早儿就到你那大哥处请功啊。”
赵弘哈哈大笑两声,一个跟头翻到马背之上,与章冰婵一起打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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