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卿尘微微眯了眼睛,没有立即回答她。
只是在月色和灯光交错的朦胧里望着她,似乎是在研究和挣扎。毕竟,她的身份和来历他们没人查到过,她看起来似乎很通透的一个人,可是,她的名字是她自己说的,她没有亲人,没有家,甚至连一个国籍都没有,好像当真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人。
尽管他和她已经如此亲密,她却仍旧对自己的过去只字不提。
看似简单,与任何人都没有半点牵连,可是一个人,怎么会真的没有家庭没有亲人呢?
他不曾问,她竟也不曾提起。
许沫却根本不知道冷卿尘心中的千回百转,只兀自继续思考,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一个好计策呢!”
“你想啊,这么一来,就搅乱了南瑟原本已经暂时安宁下来的局势,太子失德,对其他皇子来说就又是一个机会,这便离间了所有南瑟皇室中人的关系,甚至,还离间了你和二皇子他们的关系呢!”说到最后,许沫的表情变得很不爽起来,眼睛瞪的大大的,发出晶亮的光芒,其中尽是不满。
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有的想法说出来,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表现了出来,她的眼睛依然通透清澈,发出熠熠的光晖,让她原本算不得多么美的面孔都多出了一份惊艳来。
蓦地,冷卿尘毫无预兆的轻笑出声,却也不知道是在笑些什么,只是一把搂住了许沫纤瘦的肩,眯着眼睛在她耳边重重点头:“嗯,夫人说的很对!很有见地!”
那重重点头的动作和那样刻意的语气,本是不该出现在冷卿尘身上的,明显就是冷卿尘在同许沫玩儿,可许沫却根本没有察觉,瞬间便高昂的脑袋小公鸡似地走路,雄赳赳气昂昂的好不威风!
“那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爬么?看那些历史书看都看会了!”
这刚一激动,说起话来就立即没了把门儿,不仅没了把门儿,还不知道收敛的继续炫耀:“我告诉你啊,你们这些人现在玩儿的这些,我不过就是不想参与进去,要是我愿意多动动脑子,保准能弄清楚很多东西,你说让谁当皇帝就是谁当皇帝!”许沫脸上的表情灿若夏花,耀眼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可偏偏冷卿尘却一直好整以待的看着她,像是很乐意欣赏她的这种表情。
许沫咧着嘴,没有听到预料中的赞赏,有些期待的扭头,可却碰上了冷卿尘玩味的目光。
“嘭!”
她的脑袋瞬间就炸开了花儿,像是市集上最灿烂也最可怕的烟花,用了很大的声响炸开,而后将她前一秒的所有骄傲期待炸成了几乎都看不见的灰烬。
她是真的不傻,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来历有多么的耐人寻味,尤其是对冷卿尘来说!
她也知道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所有人都该小心翼翼,参与这件事情的所有人对身边莫名的人,都该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她向来说话都不动大脑,猛然间懂了这么********>许沫的眼睛瞪大,看着冷卿尘,嘴巴都不可抑止的微微张开,脑袋里却划过了无数想法,最终,却停了一切动作,将自己张开的嘴巴合拢,眼睛也恢复正常。
“那你现在的意思是帮不帮我?”
冷卿尘静静的欣赏完她所有的演讲,看完她脸上闪过的无数表情,甚至还了解了她眼底所有不曾隐藏的情绪变化,最后,他依然玩味的笑,像是同她开玩笑一般的轻声问她。
“嗯?怎么又不说话了?难道你不愿意帮为夫?”
夜风徐徐吹过,已然有了些许夏日的暖意,却丝毫感受不到夏日的窒闷,一派清新温暖。
许沫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这便是他的对待,她不信,他竟是真的什么都听不出来,看不出来,甚至不可能不在乎这个发现。
他是丞相,对二皇子忠心耿耿的丞相,不只是她的丈夫,她知道,一直知道。
“怎么会,我怎么会不愿意帮你,可是……”
可是,你不问问我什么吗?
只是这一句话她放在了心中,因为这样荒谬的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而关于她的‘以前’,也都是她不愿提起的黑暗与晦涩,她那些一牵扯,似乎就会隐隐作痛的伤口,她真的不想提及。
冷卿尘原本还要调笑,可眼见着她的思绪才刚刚飘远,那双原本熠熠发光的眼睛就已经蒙上灰色,仿佛她生命的光都被蒙蔽,再也看不到一切明亮与美好。看惯了她的笑与乐观,乍一见这样的许沫,他的心情又怎么会是单单一个‘心疼’便能够表达的?
“没有什么可是,只要别用你那些旷世奇才的谋略与我做对便好。”此时,冷卿尘已然没了刚刚打趣的样子,笑笑便将她拥入怀中,语气轻柔,动作亦是轻缓,说到后面一句,却仍是勾了唇角,略略调笑。
这一刻,她已经明白他是在笑自己,却连嗔怪都不能。
许沫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入他的胸膛,深深的嗅着他的味道,似乎那些过去也终于不再那么难以回忆,再也没了那些自卑与惶恐,一切都是他给的安心。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任何一个国家的细作,我的出身和过去都不怎么光彩,所以,才会这样不愿提及。”
“我呢,是个连私生女都不算的人,我妈妈,就是我娘,所有人都说她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我因为这样的身世被所有人排斥,被所有人明目张胆的欺负,捉弄,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同情,我娘把我送到一个可以学武的地方,不闻不问几年,受了很多苦,被侮辱很多次。”其实,这些跟他说来,他大概是不能理解到其中的辛酸的。
他怎么能知道,在那样一个一夫一妻制的社会,一个私生女要怎样饱受欺负,甚至起初连个户口都没有,从一生下来,好像就注定了要给人唾弃的。就连生了自己的妈妈,都那样仇视自己。
妈妈的世界,已经只剩下仇恨与生存,不管不问,已经是她能给自己最大的恩赐。而她的妈妈,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因为一个罪名被要求拘留,可是妈妈人已经不见了,警察便找到了学校,而那时,妈妈的罪名是——性贿赂。
那样难堪的罪名,不知怎么的,就被传遍了整个学校,而她的名字也被越传越远,在那个学校,所有人都以她为耻,她连上学都不能,所以才会被送进那个武校,被打,被骂,依旧被欺负,被无视,被孤立,那样的日子,当真不堪回首。
直到再出去,妈妈的能耐已经足以让所有人不敢再说什么,才渐渐平息,可她却依然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让她不得安宁。
她曾经,几乎疯狂。
要修炼到如今这个样子,她走的真的很难。
“后来,总算没人再敢欺负我,可最终,还是被人算计,差点儿没了命,要不是莫名其妙的的来了这个世界,恐怕,我已经死了。”说了半天,她才发现,原来再怎么难堪的往事,再怎么晦涩的回忆,经过时间的洗礼,她都能够平静的说出。
除了语气中若有若无的叹息,和心中那一点点本能的恐惧,竟然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以后的日子,都有我陪着,谁也不能再欺负你。”冷卿尘依旧是镇定的,脸色都没有太大改变,他依旧是笑,微微使了些力气抱紧她,在她耳边轻轻道:“等一切事情结束,你的下半辈子,都只能是我宠着的。”
这样的情话太动听,他的气息太过热烈,刚刚还觉得没什么的许沫,眼眶竟是一热,似乎有眼泪就要掉出来。
她咬牙,将眼泪逼了回去,郑重点头:“好。”
既然已经识破了那些人的计谋,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第二日,冷卿尘继续忙碌,许沫却是换了男装,偷偷摸摸的去了齐王府,现在太子才刚刚得了封号,又有这么多人还在搅局,应该是还没有搬离齐王府才对。
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了齐王府,那齐王府门口却是已经有几个大臣模样的人在门口叹息,而齐王府的那些小厮看守,一个个脸都是黑的。
稍微打听一下才知道,门外这么多大臣前来,太子已经大怒,不仅将这些人都拒之门外,还在府里发起了脾气,府中的下人如今可是走个路都怕出点儿声音惊着了心情颇为不佳的太子殿下。
上前两步,许沫粗了粗嗓子道:“丞相让小人给太子带了一句话,还请代为通报一声。”
其实她也没多大把握,但冷卿尘怎么着也是个人物,他们太子府的人都能找到丞相府,想来冷卿尘应该还是比较有面子的。
只是这会儿,那看门的小厮却为难了起来,丞相他自然是得罪不起的,而且照着丞相的名望他也不该拒之门外的,可是太子却也是在实实在在的发脾气啊!
“丞相让你带什么话给太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