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许沫瞬间就苦了脸,刚摔下去的时候还在感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抓个兔子也会摔到这么惨,可是这一抬眼,看到了眼前这人,才晓得,自己刚刚摔那一跤根本只是倒霉的开始,最多算个热身罢了。
紧接着脑子一转,突然想起莫子染还在后面,赶紧就回了他的话:“啊,哈哈,成王殿下啊,好巧哦,你也是来抓兔子的么?”
她可是一心只想着给莫子染‘报信’,让她好知道流襄在这里,说道‘成王殿下’的时候加重了语气,谁晓得脑袋那根弦又断掉了,竟然跟他说好巧,还那么白痴的问人家,是不是跟她一样来抓兔子的。
许沫弱弱的看向流襄,只见流襄那张原本很少表情,就是眼中也很少有什么情绪的眼睛,都有了一瞬间的崩溃。许沫又接着傻笑:“嘿嘿,我开玩笑的,成王殿下怎么会跟我一样无聊哈,呵呵。”
流襄看着许沫,一时无语。对于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出乎任何人的预料。她的每一次出场,每一次说话,都是那么的难以掌控。
另一边,莫子染也是立即会意,只是听了许沫那话,也是忍不住的勾起了嘴角轻笑起来。
“知道就好。”流襄开口,却根本不是想要回答这个根本没有必要回答的问题,只是见着一时冷场,许沫那张不怎么擅长伪装的脸,又要开始僵了,才出了声。
只是说完,他却又拧起了眉头。
许沫刚一听他的话,才正要拍马屁,却又看着他皱眉,周围更是升起了一股难以靠近的冷冽之气。她自然很是不解,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小声咕哝了一句:“真是喜怒无常……”
“什么?”
“啊?”许沫抬头,看着流襄的眼睛抿了抿嘴,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人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又跟她欠了他几百万赖账不还了一样,再看了他那冰窟似地眼,实在是不舒服,就狠下了心去下决心:“我说啊,我没得罪你吧?你怎么又突然好像我欠了你钱一样?”
她一向都是这样,本来就不怎么藏得住事儿,再给稍微激一下,那可就是真的什么都搁不到心里去了。
流襄对上她的眼睛,刚刚才筑起的心墙似乎又有一角软化了下来,她那双大眼尤其无辜,任谁看了都会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忍出现。但是转念间,他的脸色却是更冷:“你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了么?你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用‘你’‘我’来称呼?”
他的声音更冷,有一种冷到极致的清脆在里面。
只是,他的眼睛却是不能与她对视。
“什么?”许沫的脸上闪过些许错愕,而后却是勾了嘴角冷笑起来:“呵呵,民妇知错了,成王殿下您身份高贵,是民妇这张嘴巴贱,人也贱,不知好歹的说了那些屁话,还请成王殿下您不要太过介怀,民妇以后绝对不会了!”
她是不够高贵,是不够聪明,可是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不会那么死皮赖脸的还以为他们能做朋友。
他不是流熙,可以随便开玩笑,甚至是欺负,他也不是流胤,会爱屋及乌的真的把她当妹妹宠着,他甚至连流巍都不如,流巍虽然也是有野心的,看重身份之差的人,但,他至少不会这样神经的一会儿对她好,让她以为他们还可以做朋友,一会儿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醍醐灌顶!
他是流襄!是高贵、有城府、有野心、有势力的成王殿下啊!
是她,太过天真了。有那么几个身份高贵的人对自己好,把自己当朋友,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那么傻逼的以为她还能跟这个高贵的成王殿下做朋友!
原本正准备悄悄离开,过去找人帮忙解围的莫子染也是停住了脚步。听了后面这几句话,脸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只是极其复杂,而且还带着几分与许沫相似的讥诮。
流襄明显也是没有想到,许沫的态度会是这样极端的变化。不过一转眼的时间,刚刚还那样疑惑甚至还带着些许不满的女子,就变成了这样冷笑看他,一丝感情都不再的人。
这样的变化,似曾相识。
莫子染站在原地,不准备离开了,同许沫一般的冷笑着。
他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一个‘莫子染’不足以留他,然后,一个许沫也一样不能动摇他的半点心绪。
只是,她不是‘莫子染’,会做着那些不可实现的梦忤逆父亲只为等他,而许沫也正好与她有着类似的心底,甚至,性子更烈!至少,表现的方式是比她更加强烈了!
“若成王殿下愿意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民妇这一次,不降罪的话,那么,民妇就先行告退了,免得与成王殿下站的近了,会玷污了成王殿下的高贵。”不等他说话,许沫就又接着开口,依然是语气冰冷,神色讥诮,甚至,每一个字都是带了刺儿的!
流襄甚至都听到自己心脏绞痛的声音,这一刻,莫子染和许沫的身影开始在他的眼前重叠,让他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努力站稳了自己的身体,不看她,猛然点头。
“多谢成王殿下,民妇告退。”许沫毫不犹豫的开口,甚至还做了标准的礼节,不做任何停留的离开。
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是这么的刺耳,第一次觉得,那个礼节是那么的刺人。
许沫转身,他终于看向她,却只能是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拳头沉默。
他不能告诉她,他自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只有站到了权利的最高峰,才能给自己和自己所珍爱的人快乐,如若不然,可能连自己和自己珍视的人的命都保不住。
这些都是母妃一早告诉他的,从他能听懂话,一直到母妃离世,母妃就一直都在说这个。她说,她就是太弱,才会让他的同胞姐姐死了,才会让原本声名卓著的家族一败涂地,却连个提他们辩驳的权利都没有。一整个家族,一百多口人,就只有她,这么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她总是那样叫他:“襄儿,你一定不要走母妃的老路。”
“襄儿,你一定要权倾天下!”
“襄儿,你一定要很强大,至少,要能保住自己最最珍视的人……”
黑夜中,他已经蓦然黯淡的双眸渐渐充满了光芒,却是比那清冷的月光还要令人难过。
只是,没人看得见。
许沫大步离开,莫子染也同她走在一起,两个人走了好半天,许沫终于忍不住了,对着莫子染就发牢骚:“你说那人是不是有病!?刚刚还好好的,这说翻脸就翻脸,真他妈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而且啊,还是用那种理由翻脸!真他妈讨厌到爆!也就我会这么傻不拉唧的还以为他能做朋友!”许沫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的来表达她的不满,怎么也不爽。看不起她的低贱身份早说啊,早早就表现出来啊,干嘛还对她好,让她以为他是好人!?
靠!
“别气了,就当你现在才认识他就好。”莫子染的嘴巴动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哼!我知道了!以后都不会那么犯贱浪费自己感情了!”许沫向来如此,最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身份压人,尤其是在她已经把那人当朋友了以后!
她前一世倒是不缺吃穿,不缺名牌,可她是小三所生的孩子,是妈妈未婚先孕出来的杂种,哪怕她再怎么有钱,再怎么优秀,也终究逃不过被人指指点点的命运。
这一辈子,先是勾引丞相的无耻商贾之女,接着,现在又成了其他人不敢惹却极其不怎么看得上的女强盗,似乎到了哪儿,她的身份都是被人诟病的地方,哪里经得起他这么‘刻意提醒’?
“平王妃和丞相夫人怎么会在此处?”
突地,有一个好听到令人不能再忘的声音响起。
许沫顺着那个声音看过去,果然是她那天远远看到的月羌小王子,月晟容。
今夜的他依旧是一袭月白的袍子,很是随意款式,也不知道是那衣服的面料本就飘逸,还是受了他身上气质的影响,怎么看,都有一种传说中的仙味儿。那双眼睛,也是生的比一般男人要大一些,而且双眼皮漂亮的令人嫉妒。
不自觉的,看向一旁的莫子染。却见她也是略带疑惑的看着月晟容。
“哦,对了,我是月羌来的,名叫月晟容。”他每一次开口,都是那样的不疾不徐,声音也好像平稳的没有多少起伏,声音又那样的好听,总是会让人有一种误以为看到传说中的神仙的感觉。
“啊,民妇见过王子!”许沫见莫子染一时没有说话的意思,但自己又不好看着这么美好的一人尴尬,就自己接了话。
月晟容微微一笑,却仍是带着朦胧之感,他走过来,竟正好走到了许沫和莫子染之间,他停下,对着许沫淡笑:“丞相夫人有礼了,只是我自小在民间长大,本也是没有这么多虚礼的,丞相夫人以后在私下见我,实在不必如此多礼。”
他的笑容虽然清淡且朦胧,但语气中却没有半点做作,倒满是真诚,只是她看不到的背面,月晟容却迅速的抓住了莫子染的手,用手指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几个字:“她很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