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云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她自从踏入这间破烂的老房子暗暗发誓,无论是用强权压制还是用骗的,一定要将这间破房子里长大的穷丫头永远的驱除出儿子王煌的视线。她宝贝儿子的未来,会不会沾染此处贫贱女子而弄脏前程全部在此一举——为此她曾经做过周全的准备,现在终于可以全力发力了。
她沉吟一番,小心收藏好内心的阴毒,努力表现出一种应对严酷现实的低调。缓缓的说出解雪心奶奶翘首期盼的“门路”。
“我丈夫的朋友是刺桐港服装厂商负责人。最她们厂最大的竞争力就是拥有全国顶尖的制衣工艺,为此厂里拨专款建了纺织学院,专门密训专业高级人才。招收的学员毕业全部进厂做正式职工享受一线城市居民待遇。我以前安排过李家村的侄女去了他们的学校,不但包食宿,不等毕业就能申请实习寄工资回家。你要是同意,我能推荐解雪心进去,这孩子聪明,说不定年底你就能花上孙女的钱了。”
奶奶看着李香云精明却琢磨不透的眸子,无奈的认命:“好吧,我等小雪收工回来,问问她的意见。”
李香云见奶奶口风松动,赶快趁热打铁,“唉,十七八的姑娘,第一次陷入爱恋,怎么肯自愿和心上人分开。现在您老是解家当家的人。如果您点头答应,我就是舍财求人也会把她在刺桐港纺织学院打点妥当。一旦我儿离开了您孙女,我立刻将两万元转到您手里,作为您成全我儿的心意。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好能抵上您家中救急的缺口。”
奶奶刚刚听到两万元这个数目字,几乎要哭出声来。哑着嗓子叫到:“这两万元可是我孙女的高等文凭啊!我老婆子若非走投无路,怎么敢做孙女的主!拿她的前途换钱……”
看见失态的老人,李香云露出恶心厌恶的表情,仿佛触动到她最反感的往事。恹恹的说:“我只有一个儿,您老也是只有一个儿。这两万元您拿还是不拿,晚辈听您的。”
奶奶转过身去,用手绢堵住呜咽的口,老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我做了主,孙女会恨毒了我!我不过是个走投无路的妇道人家、一个乡下的穷婆子,你这个豪门少奶奶可不能欺骗我哇!”
李香云对她这般哭天抢地厌恶透顶,站起身准备离去。被她拉住后冷冷的说:“姨、您上了年纪的人,别这么冲动,伤身体!这样的大事我做晚辈的怎么能逼你。您这两天好好想想,两万块也不是个小数字,我也要再和夫家商量商量,周末我再来看您吧。”
看着李香云浑身光鲜华丽的背影,奶奶抹了一把泪叫住她:“王家妈,您也是做人家媳妇的,也曾是穷人家的孩子,就这么容不得我家小雪吗?”
李香云脸色突变,双眼冒火的说:“姨!您还真别小看我,我也不敢小看了您,敢问您老,您儿子真的是病了吗?”奶奶的软肋冷不防被她话语戳中,腿一软瘫坐在地。李香云把她扶起来,压低声音说:“说这些容不下容的,您不觉得可笑吗?您为您的儿,一气撵走两个媳妇。我也为了我的儿什么都做得出的。”
奶奶吓的哀哀的哭泣,紧紧攥住李香云的胳膊挽留,“别走,我答应你。扶我起来,我这就去拿我孙女的通知书!”
奶奶一边哭一边翻出解雪心的录取通知书,含泪交给李香云。李香云立即扶她上车去银行办理转账。
一路上奶奶不住的哭,“雪啊!我对不起你!雪啊!我对不起你!”
李香云充耳不闻,冷静的安顿好老人,警告她下了车就不要哭泣,免得让人误会,终于在小县城的农行办妥了银行手续,用一叠并不算厚重的钞票,换取了解雪心崭新的金大录取通知书。
当年的八月,王煌在车站不停的张望。脖子都酸了,依然没有等到他心爱的姑娘。
解雪心早早就被奶奶送上了刺桐港的列车,孤身一人来到了陌生的大城市。海滨城市的方言她一句也听不懂,全封闭的学院,唯一接触社会的窗口就是实习的工厂。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新地方师长工头的脸色,南方潮湿的气候和简陋的宿舍让她浑身长满了疹子,强撑出的镇定又让她格外要强,生怕在这个陌生的环境被人看低了,做什么都拼上全部力气。
在进入学院前,解雪心跟着裁缝的奶奶早就学会了接袖子做领子等手工技巧。三个月后,她的手艺被众人发现,预科的她被破格推荐进入实习工厂,开始半工半读,拿实习工资寄给负债累累的家庭。
可解雪心并不像其他半工半读的女孩子那样在乎实习工资,她巴巴的恳求工头老师给她一点自由复习的时间,准备来年的高考。
而这个隐藏在厂区角落中的学院,并不是正规的办学院校,学校里所谓的老师,不过是工厂高级职员的代理兼职。这些人一样拿着卑微的工资,最见不得能远走高飞的新人。解雪心被所谓的“老师”为难几次,就不再理会那些‘老师’的教导。只和一心赚加班费的同学调班,躲在没人的角落温书。
敏感的小雪发现,进入车间实习后,身后总有几双不坏好意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在最爱美的年纪,她没有像其他女孩那样将时髦的样衣试穿在身上。
车间里4小时常开的挂烫机,让车间一年四季如桑拿浴室,女孩们在恶劣的环境下,各个头发油腻,双眼无神。
解雪心实习不到1个月,一米七的个子就暴瘦到40公斤,沉甸甸的黑眼睛在她瘦弱的身躯上显得格外的大。
年底赶工加班,工头老师念了一长串加班名单,果不其然她就在其中。
“解雪心!解雪心!又躲到哪看书去了吗?”四十多岁身为工头的悍妇在车间中暴喝。
解雪心在一堆成衣中站起身来,赶快解释,“我在!在这里!刚才缝纫机声音太大,我没有听见!”
工头继续吼叫:“趁这会车间主任正在开会,我给你们1个半小时修整一下,没吃饭的赶快给我去吃饭,到9点钟准时回来赶工,大家长点眼色,要干什么麻利点,别被人抓住丢我的脸!”
数秒后车间几乎清场,解雪心绕着工头走,还是被她抓了回来,按在工位上找茬:“你这样的缝法几时才能做完?生产任务这么紧,你是不是诚心害我!”
解雪心嗫嚅道:“可不这样缝,脱丝绽线返工也会耽误的工期,昨晚到现在我一直在返工,通宵后几乎没有睡过,教训深刻,再也不敢犯同样的错误了。”
“那你今天的任务怎么办?任务完不成,这个礼拜你也别想睡觉。”
工头看见车间人走光了,只有一个女孩因为体力不支,趴在工位上匀称的打着呼噜。立刻过去开始训斥:“车间不许睡觉,快点起来,这个月的工资不想要了吗?”
她的怒斥丝毫没有干扰姑娘打呼噜的节奏。(未完待续)